而与此同时,男木人的心口也长出一株绿芽,看着竟与顾昭这枝别无二致。
朱元正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原来如此,这竟不是你自己的脸么?”
钟妙冷冷望着他,抖落剑上木屑。
朱元正很是可惜地叹了一声。
顾昭心口的枝桠越长越茂盛,血色正从他的脸上消失,与之对应,那座男木人却越发鲜活起来。
朱元正端详着碎裂的女木人,片刻,笑道:“我并非不通情理,孩子们同我抱怨你始终不肯讲自己的故事,不如这样,你愿意讲多少故事,我便允许他活上多久如何?”
巫蛊之术的三要素:被承认的姓名、受术人的容貌、指向性的特殊情感*。
钟妙回想顾昭这几日的种种表现,闭了闭眼决定晚些再骂他。
“好,”她笑,“却之不恭。”
三日后。
“……之后他们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几个孩子挤在她身前,神情俱是难以置信。
“他掏了她的金丹。”
“对。”
“他杀死了她的父母?”
“对。”
“但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这不对!这不人族!”
几个孩子吱儿哇乱叫起来,他们俱是木槐所化,修行之法便是通过不同的故事汲取人类情感。
但这几日听到的故事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其情节之曲折,结局之离奇——虽然还未真正成为人类,却已经过早懂得了这种名为“我呸!退钱!”的愤怒,实在可喜可贺。
钟妙老神在在饮了口酒:“是的,我亲眼所见,后来他们的女儿又遇上了一个男子……”
几个孩子当即横眉怒目:“你闭嘴!”
钟妙耸耸肩,又饮了口酒,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微一动,无形丝线顺从指示拐向另一个方位。
感谢师兄多年栽培,她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难道不亲眼所见吗?每一本她都被迫逐页看过。难道不感触深刻吗?她对每一个主角深感困惑。
讲故事有什么难的?这对生了女儿,那对生了儿子,于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只管闭着眼睛将话本往上套。
大概是以为控制住顾昭便把握了钟妙命脉,朱元正前日就已折回村子重新雕刻木人,只留了几个小的在这里负责看守,正好给了钟妙方便。
不得不说,师兄写的故事用来收集愿力确实好用。
几个木槐所化的孩子被这故事气得太厉害,纷纷背过身不愿看她,钟妙趁机将又一股愿力送至地下。
找到了!
想来这榕树精实在远离人世太久,否则只要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将钟妙留在原身附近是多么可怕的错漏。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
爆炸中土地层层崩裂,尘土与断枝四溅,榕树被迫自休眠中惊醒,就连粗壮的主根也被炸断大半。
钟妙挥剑斩断木槐,在榕树愤怒的尖啸中大笑着纵身跃入树干。
她向最深处下沉,顺着世上最肮脏黑暗的回旋滑梯极速下降,最终挂在一道凸起的树根上。
向下是浸泡在粘液中的无尽尸骨,钟妙忍住干呕向上望去,一枚璀璨结晶在半空中发亮。
它美得不应当存在于这恶臭与腐朽之所。
找到了,这棵榕树的力量源头,一枚错误坠落的星辰碎片。
钟妙向下望了一眼。
榕树的怒吼在树身中回荡,将粘液激起阵阵涟漪。
只能回去多喝些水在胃里洗洗了。
钟妙默默安慰自己,纵身跃向高空,抱住碎片塞进口中。
下一秒,整棵榕树从内崩塌,钟妙牢牢堵住嘴唇,被巨大气浪掀翻。
树外,片刻之前。
顾昭踩在朱元正胸口,慢条斯理地用他衣料将剑上血迹擦干。
无数枝条将他经脉撑出可怖凸起,顾昭面上却全然是一派平静。
他方才好不容易从根须的控制中挣脱,一睁眼却望见钟妙径直跃入树干。
可笑的是他心中并不意外,因为师尊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多少次,她总愿为他人豁出性命一试。
他是不是应当高兴?至少这一次只是为他。
顾昭端详了一会儿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