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已是一片战火。
白玉京号称仙都,却是最先被魔神侵蚀殆尽的区域,污染顺着渭河蔓延,魔息四溢。
无数灵兽在污染中堕魔,荒野中回荡着凶兽的嘶吼,大小城池紧闭城门,整个中州被切割为一处处孤岛。
哀嚎,诅咒,祈祷,绝望,鲜血与泪水。
满目疮痍。
传讯玉符仍在震动
钟妙反手斩落一头凶兽,掐诀点开。
第一条是方直。
“之前问在下的那件事是有些麻烦,但也并非毫无希望,待此事了结,在下同钟姐姐一道想办法。”
第二条是周旭。
这家伙无论何时都是副缺心眼的样子。
“喂?钟妙!钟妙在吗?行吧我留个言……我跟你说!我最近从海里捞出许多千奇百怪的鱼,个顶个丑得要命!看了一眼就能恶心得吃不下去饭!我专门给你留了几条,下次你来看,真丑!”
钟妙笑着摇摇头,踩着凶兽头颅将剑拔出。
第三条是陆和铃。
她听着似乎和周旭在一处,背景音还能听见周旭抱怨的声音。
“妙妙,你在外注意安全,凡事谨慎不要逞强。我已下令禁止江南十九城取用河水,此事不会闹得太大,咱们慢慢处理,”钟妙听见她转头骂了周旭一句,“周旭那些鱼我已经处理了,都是凶兽,你听到传讯后也骂他几句,叫他当心被咬掉脑袋。”
钟妙侧身避开扑咬,一剑捅穿凶兽上颚。
在凶兽的浪潮中,她如一叶扁舟逆流而上。
……也不知师父师兄那儿如何了。
钟山。
柳岐山耐着性子叩门,三声后仍是毫无声息。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当即扣住门扉向外一拉,只听噼啪一声,防御阵法竟叫他直接徒手撕碎。
苏怀瑾正背对着坐在书堆之中,听了声响也未回头。
“你既然醒着就出来打扫一二,”柳岐山道,“草堂的地板脏了,别叫妙妙回头看了膈应。”
苏怀瑾嗤笑一声。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声脆响。
卜杯摔落在地,苏怀瑾不必看就知道是同样的结果。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低声问,“师尊,到了此时还要装么?她不会再回来了。”
柳岐山信步走至室内,就见大徒弟面前堆满铜板与龟甲。
“我以为你不会再碰这些了。”
苏怀瑾最恨的就是他这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一把掀翻案台怒吼道:“我也以为你会拦着她!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放她去中州,当初立道心时就不该纵着她!什么狗屁天下太平!”
他转而哀求道“师尊,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躲起来,躲到秘境中去。她天资这样好,过些年就能飞升——她难道不是你从小养大的孩子吗?”
“正因为是我从小养大的孩子,所以更不能坏她道心,”柳岐山淡淡开口,“你做了我这么多年徒弟,这么些年我从未问过你。”
他盯着苏怀瑾泛红的眼眶:“你到底是谁?”
苏怀瑾如同被毒蜂蛰了一般仰头看他,柳岐山却已转身出去了。
是啊,他到底是谁?
在他还不是苏怀瑾之前,在……那场大火之前。
他的父母很疼爱他。
从不对他摆规矩,也不逼他学家传功夫,他爱剑法,父亲便给他做了假身份送去正清宗学剑。
唯有那一次。
他年少轻狂,很看不惯背负苍生的家训,说:“天下苍生自有天下苍生的运道,生生死死,哪里一个一个管得过来呢?”
父亲第一次同他生了气,命他跪在祠堂好好反省。
他哪里会听这些?干脆赌气与同门一道进了秘境。
等他从秘境出来,就听人说——
“你们听说了吗?衍星楼大火,顾楼主夫妻都死了!”
从此世上只有大师兄苏怀瑾,再无少楼主顾可笙。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他当真甘心吗?
四百年前,世家合力覆灭衍星楼,他救不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