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双手臂在粘液腐蚀中冒出刺鼻白烟,顾昭却全然不觉疼痛,转身挡住空中四散的砂石,抱住钟妙向外狠狠一扑。
一轮更大的爆炸在身后响起。
两人被气浪掀至半空,顺着草地滚了几圈才停下,原先所在之处已是一片狼藉,地面遍布残枝与粘液腐蚀出的漆黑焦痕,中间的巨大空洞仍在向外冒着不详的黑烟。
刚刚的爆炸来得太快,顾昭脑中只记得护住钟妙,自己却叫飞溅的树枝在面上划出几道血痕。
方一落地,他胡乱擦了把脸便急急将钟妙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她只是衣物被腐蚀得破损了些,露在外头的皮肤不见什么划伤,四肢也没什么大碍,心中才稍稍安宁下来。
钟妙没出来时,他满心想着要怎么发一通脾气叫她以后不许再抛下他独自赴险,如今却只想着她无事就好。
顾昭低头又看了一眼,却见钟妙眼神愣愣,半点没有平时的锐利,倒像是从前醉酒的时候一般。嘴里也不知塞了什么,腮帮子鼓鼓囊囊还在使劲咀嚼。
他想起朱元正先前所说的话,心中咯噔一声。
顾昭这些年在正道的声望与日俱增,随着地位上升,渐渐也能接触到许多平常人不能得知的阴暗面。
譬如五百年前坠落的一颗星辰。
那颗星辰在降落途中便四散开来落向各地,原本并没什么可说道的,直到有人惊觉——凡是触碰过碎片的生物,都能从中得到莫大好处。
若是人修便能连破三境,若是灵兽则能当场化形,更有传言说得到碎片的人能实现心中最渴望的一件事。
谁不渴望成为一方大能?谁没有些无法达成的愿望?
中州一时掀起腥风血雨。
在这场血腥的争抢途中,为了更快提升,或是为了隐藏踪迹,不少人铤而走险直接将碎片整个吞下。
凡是进行这种尝试的人,无一不在修为飙升后当场爆体而亡。
顾昭向来对这种急功近利的蠢事嗤之以鼻,谁成想有一天会见着钟妙在他眼前将这东西吞下去?
“您到底吃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不能乱吃!”顾昭又急又气,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尊师重道,捏着钟妙下颌就想将碎片硬抠出来,“别咽了!快吐出来!”
钟妙却半分不搭理他,不仅没将东西吐出,反而又狠狠咽了一口。
她的眼眶中流淌着融金般绚烂的色泽,能量顺着血管蔓延,在她脸上交织出奇异的纹路,一明一灭如星辰闪烁。
顾昭见过这样的症状——他在清缴魔修的过程中见过不少骇人听闻的实验,钟妙此刻正是力量过载即将摧毁躯体的表现。
没有足够强悍的躯体,力量就只是毒药。
那榕树精守了碎片五百年也不敢吞下,钟妙现在不过金丹修为,竟就这么大咧咧吞下去!
当年钟妙祭天时没拦住,如今陷入同种境况,顾昭心中反而涌起一种无可奈何的苍凉。
他似乎总是慢一拍。
他方才的尝试非但没能将碎片抠出,反而将情况变得更坏——钟妙似乎在这过程中感到了被夺食的危机,咀嚼得越发快了。
先前顾昭眼睁睁望着钟妙跃入树干就在心里藏了火,如今见她还这么一意孤行,更是怒气冲头。
他沉声又强调了一遍:“这东西不能吃!您快吐出来!”
钟妙自然听不进去。
于天生神明而言,吸收力量是事关生存的头等大事,哪里还有心神放在外界听发生了什么?
顾昭深吸口气,只觉耳中全是脉搏的咚咚巨响。
他面上的创口还在流血,一滴正巧落在钟妙的唇上。
她已完全失了神智,察觉到有什么液体落下,还呆呆地伸了舌想去舔。
顾昭伸出拇指摁在她唇上用力将血擦去。
钟妙平日里甚少装扮,此时却被他的血将唇染作猩红,如同刀剑铸就的玫瑰,透出惊心动魄的艳色。
即使他心知自己必将粉身碎骨,亦或万劫不复。
顾昭垂眸望了数息,俯身吻下。
说是亲吻,却更像野兽撕咬。
这力量本就与钟妙同源,钟妙当年下凡时还是个幼年神明,半口能量都没吃上就四散了个干净,如今好容易找回一块吃进嘴里,全副心神都用在吸收进化上,哪里会愿意叫人抢走?当即狠狠一口咬了过来。
顾昭却正好趁此机会捏住她下颚加深了这个吻,不顾唇上被咬出的创口,专心将过于暴烈的能量舔舐出来,一面试图引导钟妙体内沸腾的灵气。
不但撕咬不开,竟然还当真被人将食物夺走,钟妙气得耳朵都窜了出来,径直踹出一脚。
此刻灵气已开始回归,顾昭又高出钟妙整整一个大境界。
若是放在平时钟妙还能用愿力与技巧将徒弟压着打,或是干脆拿身份将这小子逗得打转。
然而如今她脑子里塞满了进食的喜悦与被打断的愤怒,糊里糊涂之下不但没将人踹翻,反而被死死压制了膝盖。
钟妙一时更是大怒。
可惜她此时连神智都没剩下多少,更别提剑法身法,只能返回猫科动物的原始状态,自指尖弹出尖爪乱挠。
顾昭脸上不慎被挠了一道,舌尖也在方才被这她狠狠咬了一口,只好暂且向后避开。
他见钟妙折着一双飞机耳怒气冲冲瞪他,自己也气笑了。
“这可不行,师尊,”顾昭抿了抿下唇的伤口笑道,“说好的师徒二人同去同归,弟子拦不住您,您也别总想撇下我一个。”
他抬手抓住钟妙手腕摁在她头顶,捏住后颈狠狠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