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她说了这么些年的喜欢,敢在这个要紧关头上掉链子,钟妙笑了笑,又捏了捏他耳垂。
他们已顺着隧道走到最深处,忽然听见清脆水声。
钟妙点燃火炬,眼前赫然是一处溶洞凹陷,向下望去,只能瞧见漆黑水潭。
那株莲花的气味就在下方。
用神识将可能存在的生物驱逐,钟妙将火炬一收就准备跃下,被顾昭轻轻牵住衣袖。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态度却很坚决:“这溶洞瞧着不大干净,请师尊允许。”
钟妙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就见顾昭小心将她抱起来,像是把自己做了条船似的,牢牢将人护在身前顺着溶洞滑了下去。
从前讨生活时什么脏的臭的她没碰过?难得被人这样护着,倒有些新鲜。
两人顺着溶洞向下滑落,不时能看见四壁黏腻的苔藓,最终扑通一声落入潭中。
顺着潭水向内继续游去,远远能瞧见一座湖心小岛。
小岛面积不大,约莫只有五个成人环抱大小,攀上岛去,里头竟然还有方小池子。
钟妙看得有趣:“这可真是湖中有岛,岛中有湖。”
一回头向后望,顾昭正低头环顾自身。
他看着眉心紧皱神情严肃,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在准备与什么大魔头决一死战。
钟妙心中好笑,她这乖徒打小就有点儿洁癖,平时房间里向来是处处要收拾得整洁爽利,方才抱着她一路滑下来蹭了满身苔藓,还不知心里该怎么膈应。
顾昭仔仔细细将身上清扫干净,见师尊望着自己不知看了多久,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只是说:“还好方才师尊没蹭着。”
钟妙笑着摇摇头,牵着他向岛内一指,顾昭顺着她的手臂看去,却见池中长着株莲花。
那莲花瞧着十分古怪,一半扑在水中,一半开在水上。
水上的那一半莲花颜色如月光般柔软皎洁,花型完美规整,在风中轻轻颤抖,不时抖落一两颗晶莹水珠,就是世间最好的画师也难以画出这样的美貌。
水下的那一半却已枯黄衰败,甚至因为接触了水面还蒙着层湿滑藻类,如同烂泥般包裹着,向下流淌着漆黑腐烂的淤泥。
分明是同一朵花,其上与其下却走向美与丑的两个极端,顾昭端详着那朵莲花,一时拿不准它是否还活着。
钟妙却没这个顾虑,轻轻在顾昭身后推了推,示意他将花瓣剥开。
在花瓣的正中,有一枚小小莲蓬,而莲蓬中又仅有一颗莲子。
顾昭摘下它,托在手中比成人的尾指指节还小上许多,却不会因为它的大小而使人忽略半分。
那莲子生有黑白二色如双鱼衔尾,且散发着柔柔宝光,令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深陷其中。
顾昭盯着莲子,无论是本体还是分神都在此时恍惚了片刻,再一回神,那莲子竟直直向他口中飞去。
这是师尊要的东西,他怎么好得?顾昭急急就要向外吐,被钟妙冷不丁拍了下背,反而咽了下去。
顾昭指指自己又望着钟妙,刚想说句什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再一睁眼,出来的就是分神。
他被推出来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这次他在魔君那儿遭了大罪,本体却一直养精蓄锐,分神实在不敌,闹腾几次也没能挣脱。
忽然被推出来,分神第一反应就想找钟妙告状。
但看着钟妙的神情,再想想魔君说过的话,他忽然又不那么确定了。
分神吭哧了片刻,最终只是说:“许久没见到师尊,辛苦师尊亲自去找我。”
钟妙高高挑起了眉。
这才多久没见,分神竟然换了性子?
“你从前不是这么同我说话的呀,”钟妙稀罕道,“魔君那小子教了你什么东西?别听他的。”
分神本想忍忍性子显得可爱些,听她提到魔君直接炸锅:“什么魔君?师尊有了我与他还不够么?竟然还惦记着魔君?”
钟妙刚开始对魔君不假辞色时,分神虽说有些兔死狐悲,但大体上还算满意,可后面见钟妙对魔君态度好起来,分神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一面想着,对魔君那样一个杀人如麻的角色师尊都能这样好的态度,会不会其实也不大介意我?
一面又想着,对魔君这样一个半道出现的角色都能这么温柔,师尊是不是压根只在乎脸?
当真是天大的冤情,若是钟妙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怕是忍不住将这小子拎过来揍屁股。
“我哪里惦记着魔君?”钟妙哭笑不得,“只是看他年纪小又走了许多弯路,何况那也是你。”
所有的同位体都出自本源又归于本源,在钟妙眼里,魔君只是顾昭在大千世界中的另一种可能,自然也会看在顾昭的份上对他多加照顾。
分神却有些不大乐意,他本想再问几句,神识中却传来阵阵眩晕。
是那枚莲子在发挥作用。
分神闭了闭眼:“所以最后要消失的……是我对吗?”
他早该想到这个结局。
本体一直身在迷雾,分神却再清楚不过,钟妙向来心疼顾昭,怎么可能当真让他带着残缺的神魂艰难求生?
就算这次魔君不放他回来,想必钟妙也会找到其它方法将顾昭的神魂缝合完整,至于他……他只是忽然出现,又并不那么必要的部分。
钟妙敲了他一个暴栗:“停停胡思乱想,什么最后要消失?你小子当初是不是压根没好好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