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故意刺她一句:“确实,确实,我瞧你徒弟比你聪明多了,你看看,当年你在中州混成什么熊样?还不如人家短短百年。你徒弟天生就适应中州的玩法。”
钟妙只管笑眯眯的:“可不是么,所以我也不同他们玩了,这不是在到处溜达吗?”
楚青暗骂一声蠢蛋:“你要是真下桌了今天还会站在这儿?少掺合中州的事!你玩不过他们。”
他见钟妙还是一副不过心的样子,气得连声道:“怎么听不懂人话是么?你是没见到你徒弟当初……”
不远处树枝咔哒一声脆响,钟妙转头望去,顾昭已经见完人回来了。
“打扰了师叔的谈性,抱歉,”他温和笑道,“我方才见过阿姆了,有些事想同师尊说。”
他面上仍是风轻云淡的笑意,走到钟妙跟前交代方才同人说了什么,见到些什么,乖得像个初次上学回来的孩童。
楚青却不会漏过他经过时极冷极深瞥来的一眼。
钟妙耐心听他讲完,夸道:“你做得不错,我们没有同部族起冲突的必要,既然来了,不如结个善缘。”
顾昭点头,显然很是愉快:“师尊说的是,弟子谨遵师尊教导。明日还有庆典,不如今夜暂且歇下?”
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盘,入乡随俗总归不会出错。
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上前为他们引路,没多久便到了休息的地方。
楚青与腾蛇部的交集比他说出口的要深厚许多。
虽然他一开始收下格桑金作徒弟只是意外,但相处得久了,闲在山中又没什么事做,偶尔也会进山中替边民处理些顽疾,因此在部族中自有一套固定的屋子住。
至于钟妙师徒二人,则是去了另外一栋屋子。
南疆多虫蚁,边民又多生活于草木旺盛的山林间,因此住的都是些吊脚楼。
钟妙从前每次来南疆都是有正事要做,像这样不急着赶路,有宽裕时间正正经经住进屋子休息一晚的体验,竟是从未有过。
她没住过这样的屋子,好奇心实在旺盛。索性也没旁人在身边,干脆顺着楼梯咚咚咚上下跑了几通。
顾昭一早将屋子打扫干净,又在窗沿门框都设置了驱逐阵法,确保不会放什么东西潜入后,拿出茶具在桌前煮茶,耐心等钟妙玩尽兴了回来。
钟妙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就差将屋子拆了研究,这才心满意足回屋子,一坐下便被顾昭递了杯清茶。
“大晚上喝茶?虽然修士确实没什么所谓,感觉总有些怪怪的。”
顾昭又斟了一杯:“是前些年得来的雪顶霜花,说是能安神静气,喝酒太多到底对身体不好,师尊不如试试喝茶。”
钟妙尝了一口,歪着头瞧他:“你也知道喝酒伤身么?我怎么听说你近年喝酒喝得很厉害,连断肠酒都敢试了?”
顾昭心中一跳。
他垂眼望着桌上杯盏,声音低沉:“师尊若是有什么事想知道,直接问弟子就好,何必去听旁人的话。”
钟妙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觉得委屈了,笑道:“又不是什么要紧事,难道还要一桩桩一件件都拿出来问你吗?也不是不让你喝,只是……”
“只是旁人看我总带了偏见,”顾昭抬眼看她,“师尊自然明察秋毫不会被流言蒙蔽,可一想到有人会同师尊说弟子的不是……心中总是惴惴难安。”
他生了一双极黑的眼睛,叫人想起无波的深潭与无光的夜空,在钟妙面前却总能找到一个极合适的角度露出些脆弱与不安。
钟妙本就不打算与他纠结这些,见他这样抵触,干脆伸手过去摸了摸头。
“有什么好怕的?我向来知道你是最好的。”
顾昭望着她,难得放纵自己将脸蹭进师尊的掌心。
时光似乎从不曾对师尊做出改变,自幼时飘来的香气缠绕在鼻间,没一会儿就将他拖入梦乡。
明明过了百年,这小子睡觉时还是爱抱着她袖子。
钟妙无可奈何,左右她还有些事要做,干脆由着他抱,闭眼沉入识海之中。
她仍在研究那副地图。
回来了这么些日子,钟妙到底摸出些门道。
自从上次她在十万大山吞下那枚碎片,识海中的地图上便少了一块云雾。这次在妙音坊使用愿力结界后,地图上的江南十九城就圈上了金边,
大胆猜测,说不定那些云雾正是星辰碎片掉落的地点。而凡是她展开过结界的地区,都将真正成为她的领域。
可惜自那次标记过后,钟妙就再也没办法使出愿力结界——也许是因为她只找回了一块碎片?
无论如何,有猜想总比没思路强。
钟妙凝神望向地图,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上似有若无地勾连着几缕云雾,但当她仔细看去,却又不能真正确认方位。
奇怪。
不过世间稀罕的法器不少,有那么一两个能遮掩碎片气息也不算没可能。左右都在这块大陆上,只要细细去找,还能逃出她的掌心不成?
钟妙收敛心神退出识海,正计划着明天如何找个借口四处看看,忽然察觉掌心温热。
睁眼一看,果然是顾昭分神。
顾昭本体就算是再想撒娇,也只会用一双眼睛望着钟妙恳求。分神却直接多了,拽着她的手将脸埋在掌心蹭蹭,面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见钟妙睁眼,露出耀武扬威的尖尖犬牙。
“那家伙是个胆小鬼,怕你讨厌他,正躲在里头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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