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更像了。
他穿着从山下买的普通布衣,布料软软的垂在身侧,看上去很好摸,少年的身形总是长得很快,下山前那么小一只,这会儿已经到萧有辞眉眼了,用不了几年,萧有辞看他,就得抬头了。
大概是方便赶路,他穿着窄袖,劲瘦的腰身被一根深色的腰带揽着,腿似乎都比别人长一些。
萧有辞扫了一眼他的腰,很快挪开了目光,淡淡道:“你一个月前就与为师说,今日要回来。”
他也托封朗月告诉了颜桐,他回来自己就会出关。
谁知他快到子时了,才回天璇峰。
萧有辞又抬头,淡淡注视着颜桐的双眼:“山下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误了时辰?”
颜桐看着萧有辞,也愣了一下。
他师父的眼神很淡漠,淡漠到让他觉得,只要自己真的说出是什么事情误了时辰,他师父就会提着剑下山,把那“事情”给彻底抹杀,省得他以后再动辄迟到,让他老人家站在路边等。
可就是这种不算和善的态度,却让颜桐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在萧有辞这样的目光中,他总觉得自己是萧有辞的个人所有物,萧有辞对他有着绝对的命令权,可以放肆地斩断他四周人的来往。
这不是什么好事,却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眼神中的灼热。
萧有辞是个很敏感的人,他很快蹙眉,仔细地看着颜桐的双眼。
颜桐立刻愧疚地低下头,低声道:“上山的时候被同门绊住了脚,耽误了些时辰,师父,是徒弟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已经临近结丹了?”萧有辞问道。
颜桐道:“是,这趟回来,就是为了能顺利结丹。”
十五岁的金丹。
只比江止宴晚了两年。
他不似师父那般细微体贴,颜桐几乎是靠着功法典籍,自己长成如今这服模样的。
他已经很满意了。
而且,徒弟也很懂事,有什么事情,从来不用他说第二遍,自己承诺的,从来没有不完成的。
他说不会再犯,就是不会再犯了。
干净利索,不用萧有辞多废话半句。
很得萧有辞心意。
萧有辞点点头,没计较他迟到这事儿,转身道:“走吧,屋内详谈。”
这两年,颜桐成长很快,但萧有辞却不太妙——起初,他还能勉强压制自己的心魔,维持着闭关两三个月,修为稳定一年的节奏。
但自从颜桐下山,他的心魔越发严重,已经严重到不怎么受自己控制了。
好在他以前就常年收敛自己的真力,修为不如他的,看不穿他的伪装,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凡人。
而现在他修为尽失,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一切照旧而已。
只要他不露怯,他们就不会发现。
萧有辞说完,就要往小院去,但他在路边站得太久,脚竟然麻了。
这种感觉对萧有辞来说十分陌生,他整个人都晃了一下,手腕被颜桐一把扶住。
颜桐担心道:“师父,你怎么了?”
萧有辞却只觉得两个人贴得有些近,他缓了一下,皱眉推开了颜桐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淡淡道:“没事,走吧。”
他总是这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有辞自顾自往前走了,颜桐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碾了碾自己的指尖儿,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碰触萧有辞的温度。
看着这么冷漠的一个人,身体也是温热的。
颜桐很快收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低头跟了上去。
已经是深夜了,对两人来说,却都没什么影响,他们修炼,本来就很少睡觉。
进了屋,萧有辞斜倚在他的塌上,整个人懒得要化了,颜桐则坐在椅子上,两人隔得很远。
月光很亮,从窗户、门外照了进来,颜桐坐的地方在阴影处。
萧有辞没了修为,目力也似一个凡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看不太真切颜桐的表情,就放弃了,他不太会做过于激烈的事情,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喜怒,又或者费尽心思去做一件事,都不太会。
情绪外放,他觉得很危险。
反正也看不清楚,萧有辞索性就把目光挪开了,懒洋洋问道:“说说下山的经历吧。”
颜桐顿了一下,就开始说自己在山下遇见的人和事。
两年多,不长也不短,足以认识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却也不足以将什么人刻入生命。
匆匆忙忙,来来往往,说到底,他只是人间的过客,浅尝辄止,却品不出什么真滋味儿。
萧有辞听着,又有点走神。
他想起了江止宴。
江止宴是临仙门的首席大弟子,从小就是被当成临仙门未来掌门培养,按理说,他不应该下山十年那么久,可江止宴说,三五年太短,体会不到什么人间滋味儿。
他是被江鹤来收养的孤儿,从小在临仙门长大,凡间的事情一概不知,这趟下山,要把人间千丈红尘看遍。
江鹤来很信任他,门中其他长老都不同意江止宴的决定,唯独江鹤来支持。
江止宴还是走了。
他回来后,萧有辞曾趴在他怀中,询问他山下的事情——萧有辞也是从小在山上长大,情况跟江止宴差不多。
他问江止宴都干什么去了,他以为江止宴在山下的生活应该很丰富,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进出芥子幻境,制伏为非作歹的妖兽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