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雅间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水榭中央的舞台。
萧有辞站在门口,摸摸雅间里的桌子,哭笑不得道:“这小丫头不知道把谁的位置匀给我们了。”
这几天一直在赶路,在人前,帝天不敢出来,早已经憋坏了,好不容易到了没人的地方,他迫不及待从江止宴的袖子里钻出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来都来了,不如坐下听一首曲子,听说流音水榭的曲子千金难求,这雅间,可能是你我最富有的时候了。”
萧有辞心说不至于,他堂堂临仙门掌门,这点积蓄还是有的。
江止宴在桌旁坐下:“坐吧,我看她们已经忙得晕头了,这时候再出去也是惹麻烦,等表演结束,再去跟她们解释。”
萧有辞一想也是,来都来了,于是在江止宴身边坐下。
喧闹声从敞开的窗户传进来,萧有辞拎起桌上茶水,给江止宴斟茶,斟到一半,忽然笑了:“我先前在青竹书院读书时,好像听人提起过流音水榭的盛况……那时心里就很盼望着,师父什么时候能带我出一趟门,也见识一下人间繁华。”
他倒完茶水,抄起手,远远看着外头,来这里听曲子的竟然多数都是凡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萧有辞笑着,低声道:“那时候不知道,只以为是师父不疼我,才不愿意带我下山,现在才知道,原来能留下我已经是侥幸。”
江鹤来留下他,是顶住了很多压力的,一直到今天,临仙门上也有几位长老不赞同他这掌门之位,当初,他们也不赞同留下萧有辞。
他们怕萧有辞真的变得跟萧启天一样,为祸人间,勉强留下他,也只准江鹤来将他困在临仙门上。
他当然不能出门。
却不是江鹤来不愿意带他出门。
按照萧启天的计划,他永远也没有这样清闲的站在窗口,瞧着外面万丈红尘的时候。
他到底还是输了。
江止宴起身,从后面拥住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萧有辞往后一靠,将自己身上的重量都压在江止宴身上,师兄抱得很稳,不用怕跌下去。
他笑笑:“嗯。”
第49章流音别问,师弟他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站在窗边腻歪的师兄弟,帝天觉得简直没眼看。
简直闪瞎魔的眼了。
他嫌弃地别开头,看向了别的方向。
萧有辞和江止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锣声,那锣声无比清晰,瞬间就将外面的吵嚷声给压下去了。
站在外面等着欣赏乐曲的人自然也听到了,锣声响了一会儿,外面就彻底安静了,没人说话了。
寂静的环境中,锣格外刺耳,萧有辞面无表情盯着水榭舞台中央那个正在敲锣的小姑娘,心想这应该是整个九州上最吵的锣了。
江止宴哭笑不得,伸手帮萧有辞捂住了耳朵。
萧有辞往他掌心里蹭了蹭。
锣终于敲完了,外面也安静下来,穿着水绿色裙子的小姑娘站在舞台中央,朝着四周喊道:“一会儿水桑姑娘会上台来演奏琴曲,老规矩,奏乐时不能吵嚷,若是发出声响,影响旁边的客人听曲子,可是会被咱们水榭赶出去的哦。”
萧有辞又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这里最吵的人就是你了。
锣吵,嗓门也大。
来这里的估计都是熟客,偶尔有几个新来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很快被旁边的人给摁下去了。
一片寂静中,水桑姑娘终于登台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宽袖长袍,眉目平淡,周身气质清冽,倒是看着挺舒服的。
她上台后,先与四周的人点头示意,这才坐在台上,开始弹琴。
她弹的是一曲渔舟唱晚,乐谱前半截沉静古朴,后半活泼急促,一曲奏完,听客们似乎都被带入了那种夕阳西斜,渔家要赶在天黑之前,收网归家的期盼之情中。
萧有辞也觉得这种感觉很有趣,从前,他就很向往山下的热闹,凡人们的一生像是蜉蝣一样短暂,可他们总是热衷于在自己短暂的一生里不断折腾。
像是薪柴,烧起来很快就成了焦黑的炭,但燃烧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水桑很快抱着琴离开了,台下的听客却没有马上离开,他们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琴曲,有些人甚至就地打坐,开始修炼。
江止宴问萧有辞:“你有什么感触吗?”
萧有辞摇摇头,感触没有,就是有点想去码头。
想看看晚归的渔舟,是不是会像是曲子里一样,着急又期盼地拉起满载的网。
他仰头看着身后的江止宴,道:“有机会我们去码头旁住一段时间吧。”
江止宴笑着:“好。”
两人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帝天终于能从这杀魔的氛围中解脱出来了,忙不迭窜到门口:“开门开门。”
萧有辞起身去开门,却见到一位粉衣女子站在外面,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萧掌门。”
她笑得很善意,萧有辞却茫然了一会儿,一句“你谁”差点就问出口,还好憋住了,憋住之后,他后知后觉想起来,是流音宫的择芳仙子。
想必是进错雅间的事情被她们发现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被派过来的竟然是择芳仙子。
择芳冲萧有辞行礼,笑道:“之前在代县的事情,还要多谢萧掌门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