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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没等到师父回风雪山庄。
我抱着膝盖在山庄大门口坐了大半夜,深夜寒凉的山风像从我的骨子里刮出来的一样,透心的凉。漫天星斗在我头顶旋转而过,我呆呆的盯着山庄门前往下延伸的长长青石阶,盼着师父的身影在不经意间出现,然后捏着我的脸吼我回屋睡觉。
可师父一直没出现,我倒是将紫辉等了来,他给我披上了一件衣裳:“回去睡吧,我替你守着,等师父回来了我就去告诉你。”
我固执的摇了摇头。紫辉便不再劝,在我身旁一同坐了下来,陪我一直望着下面长长的青石阶。
“紫辉,你为什么很想做我的相公?”闲来无事,我开口问道,“圣凌教里的人我与他们那么熟,他们都没一人愿意。”
“嗯,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比害怕你师父更多一些。”
“为什么喜欢我?”
紫辉顿了一会儿,接道,“你猜猜。”
“我笨,猜不出来。”我把脑袋放在膝盖上,睡意卷来,眼皮一眨一眨的要阖上。我老实道,“我总觉得你的眼睛怪怪的。”
“嗯?”身旁的人仿似有些怔忪,“哪里怪?”
“不知道,可是,我就觉得……你心里大概是不愿意做我相公的。”我闭上眼,脑袋往旁边一偏,搭在了一个厚实的肩膀上,“其实……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求的。”
身旁的人没再吭声,我也慢慢沉入睡梦之中。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有人在“沙沙”的扫地声。迷糊的揉了揉眼,我定睛一看,却是紫辉拿了把扫帚正在打扫山庄门前的青石阶。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隐约记得厨房杀猪的大叔曾经告诉我,这种味道叫做“酒”,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可是大叔却从不让我碰,说是女孩子喝了会变成疯子。
我想我现在笨了点,但还是有理智的,若碰了这种东西,变得又疯又傻,到时候师父才是真的会不要我了。所以我一直对这种东西敬而远之,风雪山庄里也没有酒,我挠了挠脑袋,奇怪的问:“紫辉,地上怎么会洒了酒?”
紫辉抬头看我,笑道:“方才师父回来了,见我俩坐在门口,他约莫是脚滑了一下,将手里酒坛里的酒洒了些出来。”
“师父回来了!”我耳朵里只听进了这话,别的都变成了云烟,“在哪儿?”
“现在约莫回房间了吧……”
不等他话音落,我猛的站起身来拔腿便要往山庄里面跑,可蜷着腿坐了一夜,这猛的一起身,我腿脚一麻,眼前一黑,直勾勾的便摔在了地上,鼻樑狠狠撞在地上,哗啦啦的流了一地的鼻血。
脑袋晕乎乎的转,我的视线一时有些涣散,只闻耳边紫辉一声又一声惊慌失措的唤“阿祥姑娘,阿祥姑娘!”
“没事。”我坚强的撑起身子,抹了把脸,看见一手的鼻血,一时也有些被吓住了。正无措之际,是紫辉将我扶了起来,他用他的衣袖替我擦了脸,也不嫌脏的帮我捂住鼻子:“还有哪儿摔着。”
我仰着头,声音闷闷道:“没了,皮厚。”
紫辉将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摇着头笑出声来:“真是……太笨了。”
这是句实话,我否认不了,只有望着天沉默。
紫辉替我捂了一会儿,稍稍鬆开手,他凑近我的脸,仔细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嗯,没流了。”他扶着我站起身来,搂着我的肩轻声问,“可要回屋?”
我瞅了瞅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唔,我要先去找师父。”说着,我跑开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对紫辉道,“谢谢相公!”
紫辉一怔,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表示,我又转身跑开,满屋子的寻找师父去了。
翻遍了风雪山庄,我却没看见师父的身影,我挠头自语:“紫辉骗我啊,师父明明还没回来的。”哪想这话音还未落,忽见一个陶罐从天而降“啪”的砸在地上,碎了一地,酒的味道又随风散开。
我嗅了嗅,觉得与山庄门前闻到的味道一样,我往后退了几步,仰头一望,见师父坐在青瓦屋顶上,手里还提着一个酒罐,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兴高采烈的冲他招了招手,左右看了看,将放在墙角的长梯搬了过来,搭在屋檐边,抖着腿抖着脚的爬了上去。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师父阴阳怪气的回答我,“站得高,看得远。”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师父身边坐下,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青脸发火,这才问:“师父昨晚怎么没回来?”
他看也没看我,直直的盯着远方道:“我不回来不是挺好的么,你与你那相公相处的可好?”
听他这样问,我连连点头:“很好很好。”我伸出手指头,正准备告诉他我使唤紫辉干了些什么事,还没开口,师父忽然一伸手猛的一拉,将我拉得身子一歪,毫无准备的在屋顶上躺下,师父趴在我身上,遮天蔽日一般挡住了我所有的光线。
屋顶的青瓦掉下去几块,碎得清脆。
', ' ')('我眨了眨眼睛,望着师父有些泛红的眼,嗅到了他一身的酒气,有些惊慌:“师父,你怎么了……不是说只有女孩子碰了酒才会疯么!”
“疯……”师父瞇眼呢喃,“我大概真是疯了。”他冷冷笑着,“上一世便罢了,这一世、这一世……他奶奶的李天王,你不是说喜欢小媳妇追相公么!”
“师父?”他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我推了推他的肩,觉得我在下他在上的这个说话方式太过于压迫,“咱们起来说。”
“起来?”师父语调往上一仰,眼神瞇得危险,“你与那紫辉面对面时,可有叫他起来?”
“我们没这样说过话。”
“哦?没有。”师父往身后一指,“那方才都是我白日里瞎了眼才看见你们搂搂抱抱的凑做一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望,看见山门那方紫辉正拿着抹布将我落在地上的那滩鼻血抹净。这处确实高,看得也确实远。我眨巴着眼道:“方才是我摔了,紫辉扶我。”
“扶你。”师父眉一挑,不知为何,他这两字说得让我心口莫名一紧,“那我便也扶你一把可好?”
“……好……”
唇上一软,师父的唇带着酒气浸染了我的思绪,我全然呆住,忽觉下嘴唇猛的一痛,是师父将我狠狠咬了一口,我很是委屈,待师父放开我之后,我立即捂了嘴,道:“师父这不是在扶我,是在咬人。”
我这话音还未落,便见师父忽然之间变了脸色,他捂着嘴,好似被咬的人是他一般震惊的凸着眼。
他直愣愣的站起身,晃着身子退开几步,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骨碌碌的滚下屋顶。我大惊,连忙爬了梯子下去,可一落地便没再看见师父的身影,只留一地碎瓦,带着些许仓惶的意味散得零碎。
师父又消失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我与紫辉做好了饭,师父才神色憔悴的进了屋来,他二话没说在我与紫辉中间插了个位置坐下。
我见师父面色不好,便不敢开口说话,给他摆好了碗筷,乖乖的在一旁坐了下来。倒是紫辉隔了老远给我架了块肉放进碗里,颇为热情的道:“阿祥今日辛苦了。好好吃肉。”
我点了点头,埋头啃肉。今天唇上被师父咬了个血窟窿,温热的米饭烫在伤口上,我一个哆嗦,直觉把肉吐了出来。一抬头,见师父与紫辉都望着我,我捂了嘴,含糊着说:“烫到了。”
师父清咳一声,扭开了头,紫辉看着我一直瞇眼笑:“如此,便先吹凉些再吃吧。”说着又夹了块肉给我。
我老实埋头吹肉,晚饭吃到一半,紫辉又开口了:“阿祥,你我既已定下婚约,那这婚期可在何时?”
“咯哒”一声,师父将碗放了下,不大的声音却让我神经一紧,我望着师父,师父打量着紫辉,紫辉像不要命一样又道:“说来,婚事之中还有些许繁杂之事,比如说要邀请你我父母前来证婚。”
师父身子微微一僵,脸色沉了下来。
我眨巴着眼望着师父。紫辉的声音在耳边念叨:“实在惭愧,在下年少时便失了双亲,而今隻身一人,不知阿祥姑娘父母可还健在,若是可以,能否请他们前来,婚姻大事,有长辈的祝福自然是好的。当然,师父应是主婚人的不二人选……”
“够了。”师父开口打断紫辉的话,他声音清冷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不管你有何目的,我且告诉你,小爷的耐性已耗尽,识相的今日便滚,小爷不与你计较,你若还想留下……”
师父顿了顿,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我不介意多颗石头来垫桌脚。”
紫辉却也不退缩,浅浅笑道:“师父这是在威胁在下。”
“不,是通知你。”
我来回望瞭望他两人,开始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了。
“师父何不问问阿祥姑娘的意思,毕竟这婚约是顺着阿祥姑娘的意愿定的,师父先前也点头答应了,如今毁约……”
“小爷我就是要毁约。”师父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轻蔑的打量着紫辉,“你倒是打我呀。”
“师父。”紫辉微微瞇了眼:“你为何就是不想让阿祥姑娘讨个相公回来过好日子呢?”这话我听明白了,原来是紫辉在替我说话,在维护我!我本打定决心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听紫辉如此一说,心里的委屈便被勾了出来,又要使唤我,又要欺负我,还不准人帮我忙,回头还给我脸色……动不动就抛下我。
一想到这些,我便忍不住将师父盯着,哪想师父却是一声冷笑道:“我就是不让她过好日子又如何,你也别再说小祥子的意愿,小爷还就告诉你了,我的意愿便是她的意愿。”
师父拽了我的手将我拉起来:“小祥子,送客。”
我垂头不语。
周遭静了一会儿,我委屈的低声道:“师父……我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师父的手一鬆,似压抑着大怒,又似不敢置信道:“你……竟是铁了心要嫁他!”
“我只是……”我绞着手指,“我只是觉得师父方才那话说得
', ' ')('不对。”
“阿祥姑娘。”我正与师父争吵着,不知何时紫辉竟走到了我的身边,他将我的腰一揽,瞬间便离了师父三步远。师父脸色一白,眼中神色倏地狠戾起来,他身型一晃,向我抓来。我正茫然之际,忽听紫辉在我耳边轻轻道,“既然师父不理解我们,我们便私奔吧。”
我骇然,转头见紫辉一脸轻笑。
师父的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到我的脸颊,我只觉脑袋一晕,师父阴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越来越远:“小妖找死!”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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