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已经来了。
很多人是在方才的刹那间才收到消息、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的,而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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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出天花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明亮的灯火从宫廷大内,渐渐蔓延到京城的每一家门户里,没有人能安心入眠。
“傅氏,你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徐太后含笑端坐,晨曦透过枝繁叶茂的杏树朦胧地洒在她脸上,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甜美的果香。
傅锦仪低低地垂着头。
不是她惧怕徐太后不敢抬头——是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她瘫坐在晋国公府芙蕖园后院的水榭里,浑身都在颤抖。
距离上一次毒发昏迷只有两天。但现在,傅锦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寸寸思终于露出了它真正的爪牙。
她不知道何时会迎来下一次昏迷,或许会很快。这令她有些担忧——虽然该安排的早就安排好了,但这种要命关头,她最好是清醒的,能够及时处理一切突发的状况;如果她昏过去了,身边的人还要分心照顾她。
徐太后仍旧在微笑着,看向她的目光似乎很温和、慈爱,但以傅锦仪的眼睛看来,那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晋国公府是个好地方啊。”徐太后站了起来,轻轻吸了一口甜美的空气:“园子既大,又种满了杏树和梨树,南边还有一大片的苹果林子。很多事儿,实在不方便在宫里办,幸好,哀家的嫡母病重,哀家时常回娘家探望,也是合情合理。”
傅锦仪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子。
提起李氏的病情,徐太后竟然用了“幸好”两个字。呵……
那驱鬼符的事儿的确是她诬陷李氏而已,但……能让徐太后这般绝情地对待抚养她的母亲,该不是徐太后找到了另外的证据?不不,真找到了李氏早就死了,或许是徐太后找到了一条隐晦的线索?
也罢,现在不是考虑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的时候……
傅锦仪收回心思,费力地抬头看向徐太后:“太后娘娘吩咐臣妇的事情,臣妇不敢怠慢,尽忠职守,终于不负所托,今日特意来向太后娘娘复命。”
徐太后噗嗤一笑。
“你所说的是三皇子?”她轻巧地挑了挑眉,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身边伺候的心腹女官们都吓得浑身一悚。
“还能是什么……”傅锦仪急促喘了两口气,道:“臣妇拖着这一身的病体,能够帮太后娘娘完成这件事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臣妇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在明觉寺进贡宫中的党参中混日了红参,最后掺入了三皇子所用的药剂中,这才导致三皇子骤然病重……臣妇虽然不再是晋国公府的宗妇了,但臣妇为太后娘娘办差事的能力,还摆在这里,如此您可还满意?”
徐太后笑看着她。
“唔,你的确做得很好。”她声色轻缓:“如此一来,陈皇后失去了她唯一的子嗣,日后就再也不敢冒犯哀家了。”
“那,太后娘娘算是实现了自己的心愿罢!”傅锦仪虽虚弱无力,还是忍不住面露嘲讽道:“为了与陈皇后争权夺利,拿着嫡亲皇孙的性命做祭品,您还真不愧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女主人!臣妇事先恭喜您能够重新入住凤坤宫了!”
傅锦仪已经不是第一次冲撞、甚至冒犯徐太后了。
但奇异的是,徐太后从来不会生气。
或许徐太后这样的人,向来只注重她想要的东西,不会在意细枝末节。
徐太后冷笑起来。
“入住凤坤宫?哀家并不想这样做呢。那座宫殿到底是皇后居所,哀家身为太后,住在此地到底不像话,哀家可不希望遭到那些御史们指桑骂槐的弹劾!再则,哀家在那个鬼地方住了三十年了,那个地方处处都有先皇的影子!哀家再也不愿意见到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人,也不想再住进去了。”徐太后垂了眸子,轻巧道:“哀家只是不希望皇后继续住在那里……毕竟,哀家的长乐宫毁了,皇后却能住着凤坤宫,这不大公平罢!若是凤坤宫能够一同毁掉,倒是很合宜的!”
傅锦仪无声地嗤笑两声。
果然,果然啊……徐太后哪里是真心喜欢凤坤宫呢?相反,这个老妇根本就不愿意住在那个呆腻了的鬼地方!她想要得到的,只是陈皇后的屈服而已!
“您真是令臣妇佩服。”她真心实意地道:“就因为对皇后娘娘不满,您为了教训她,就夺走了她的孩子啊?那不光是一个无辜、无助、柔弱的年幼婴儿,那也是您的孙儿,身上流着您的血呢!您似乎说过,晋国公府将徐大司马赶出家门一事您并不赞同,甚至若徐大司马是冤枉的,晋国公府驱逐亲子就是伤天害理!可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晋国公府的老太君和国公爷是要甘拜下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