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笑了一声,就是笑容多少有点苦。
“因为裴女士的不闻不问,在别瑶山照顾我的人也不太上心,时不时就会消失几天,那次是我挨饿了2天,实在没办法了,自己走出来,一不小心跑到了你那边……”
方念说一句,陈忱的脸色就沉一分,几句话的时间,已经称得上阴云密布了。方念抬眼瞥了一眼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敢说了。陈忱却说:“说下去。”
“我……”他舔了一下嘴唇,明显有些紧张,“我想从厨房的后门溜进去偷东西吃……但是又不敢,站在站在窗户外面偷看,被人发现了……”
“然后呢?”陈忱问他。
“我很害怕,想跑又跑不动,结果你让人给我盛了一碗甜汤……”
说话间,方念的舌尖仿佛又依稀泛出了那种滋味,那是他这辈子尝过的、最诱人的滋味。
“所以,我用一碗甜汤就把你哄得对我死心塌地这么多年?”陈忱皱着眉头,满脸都是纠结。
方念却说:“不是的,你给过我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
第49章
“一碗甜汤?不至于吧?”陈忱开玩笑。
方念摇摇头,认真地说:“你是第一个站在我这一边,帮我说话的人。是你告诉我,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是我的错;是你叫我不要因为大人的不负责任而责怪自己的。你不明白这对我有多重要……”
陈忱沉默了一下,他脸上刚刚染上的笑意又淡了下来,他看进方念的眼睛,从那些澄澈真诚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苦笑着说:“可能我真的不够理解这对你有多重要,如果我足够明白,也许我当时会更认真地开导你,也不至于让你现在还是养成了这样小心翼翼的性格。”
这句话不算指责,但是对方念来说却也是直指痛处的。在做很多决定、很多选择的时候,他都避开了更开朗坦诚的方式,选择隐晦的、安全的甚至是暗自付出的方式。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非常合适的做法,可是环境造就了性格,人始终活在命运划定的圈里,他也无法踏出那一步。
“对不起……”道歉有时候除了表达歉意,也表达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方念微微低下了头,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交缠的手指。
“不用道歉,”陈忱伸手捏着了他的手,“我们待会儿再谈这个,先把我们的故事说完吧。”
方念被他的话带离了有些低落的情绪,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继续给陈忱解释:“我……我其实也没有把全部的实话都告诉你,就是手术的事……”
“嗯,我猜你也不会说的。”
方念笑笑:“但就算我没说,你还是很固执地认为我受到了伤害、被虐待,所以不许我一个人回去别墅,非要我住在你这里。”
在方念年少的时光里,唯有和陈忱同住在别瑶山别墅里的那段时光是有着绚烂色彩的。夏天透明的阳光和山林间徐徐的清风,蝉鸣与蛙声,还有那间安静的、有着巨大玻璃窗和厚厚毛毯的书房,都是记忆里无法磨灭的快乐,尽管也是如此短暂。
他把他对那间别墅的回忆说给陈忱听,陈忱从记忆里翻找出细节,一一对照,虽然还是无法记得,但方念的情绪却越见轻快,他是真的、真的很珍视这段时光。
“所以,后来我为什么会进医院?你当时应该是已经接受了手术吧?”不可避免地,他们还是谈到了陈忱失忆的最主要原因,方念的眉头皱了起来,咬了咬嘴唇。
“手术是失败的,”他说,“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发现手术没用是因为我很快又爆发了紊乱的发情症状,你是高敏体质,即使有抑制剂、即使只是和我呆在一间屋子,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更何况,你为了给我注射抑制剂,主动接近我……”
高敏体质的Alpha遇上手术失败后发情期紊乱的Omega,简直是一场乱七八糟的灾难,陈忱却还为了给方念注射抑制剂而主动接近他。肌肤接触带来的冲击冲毁了抑制剂带给陈忱的保护,等到被别墅里的家政发现,两个人都已经处在昏迷的状态了。
“我送医后很快就被裴家单独隔离开了,所以后续你发生了什么,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直到曼曼开始和裴瑜作对,找到我,我才有了一点自由。我去偷偷看过你一次……你……”
“我高烧昏迷,所以你无法和我沟通,被我父母撞见,被狠狠责难了吧?”陈忱接了下去,后面的事情,稍微想想也知道了。方念当年受到的各种指责恐怕不止来自他的父母,还来自裴瑜,他那时如此不稳定的心理状态,又被几个大人这样指责,真是……想想也觉得太艰难了。
陈忱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对着方念说:“你过来。”
方念不明就里,但是乖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过去,却被陈忱一把拉住手拽进了怀里。
陈忱按着他的后颈,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叹着气说:“原来不是我当时没有好好把道理跟你说开,原来我自己就是最后一根稻草。难怪你这么……”他也不忍心再指责方念什么了。
“没关系的,”陈忱说,“没什么关系,不够坦陈也好,有点软弱也好,没有安全感也好,无论如何,是你跨出了第一步,主动回到我身边的,比起失去记忆的我,你做得更多。所以,从这里开始,我来接手就好。安全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有人从你身边剥夺了它们,我都会还给你的。从现在开始,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陪到有一天你相信我不会离开。”
第50章
方念正在被一种巨大而强烈的感情填满着,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给陈忱一点反应,但事实上他什么都不做到。像凝固一样地愣住了,愣在陈忱的怀里。
他死死地盯着陈忱看,想表达什么也许他自己都不懂,但幸好,陈忱懂。
“嘘嘘,没关系,”陈忱在他耳边安慰道,“不要着急,不知道想说什么或者不知道该做什么都没关系,你等了那么多年,我不介意等你一会儿的。再说,也许我永远都不能真正地找回那时候的记忆了,毕竟身体损伤是事实,那代表我在这段感情里永远比你少付出了那么一些,所以你尽可以对我更予取予求一些,就当是我想给的补偿好了。”
方念觉得陈忱说的是歪理,失去记忆怎么会是陈忱的错呢?但说出口时,这句话却变得破碎而不成章法,他说:“不是的,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陈忱故意逗他:“怎么?我做什么都不能补偿吗?”
方念被巨大的情绪冲击弄得很有些慌乱,即使这感觉甜蜜得醉人,但也不妨碍他现在成了个无法组织合格辩论的小傻瓜。他磕磕绊绊地解释,他觉得陈忱没有错,他不需要补偿,但陈忱的胡搅蛮缠却叫他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