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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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尼卡问:“那逃出去之后呢?”

“继续逃。”安琪说,“出了这个实验室,还有外面的包围圈,出了包围圈,还有千千万万不接受我们的人。逃出去之后,我们买不到食物,也买不到衣服,甚至可能因为外形奇特而被普通民众举报,到时哪怕我们去偷去抢,哪怕我们杀掉了一些比士兵无辜得多的人,也没什么可以被指责的。”

莫尼卡眉头紧皱,连带着多出来的两只红眼也困苦起来:“你认真的吗?”

“是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轻松,我终于可以进行最大程度的反击,因为我已经是这世上最大的受害者。”安琪说着,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莫尼卡眼中有多么像一个精神病人,“我已经很克制了,莫尼卡,我这个人真的很容易生气,很容易被冒犯,我有的是办法让那些对我不好的人生不如死,但因为顾及他们不过是一些对新人类感到生理厌恶的普通人,我的所有报复都不得不收敛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但是现在没必要了,因为他们是真的想让我死。”

安琪说:“受害者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可以进行合理的自卫反击。如果说我们应该体谅旁人对我们的生理厌恶,那么理应有人理解我们想要活下去的本能愿望。”

“本能愿望?”莫尼卡重复着。

看着莫尼卡的反应,安琪终于松了口气:“是的,没人有资格指责一个人为了活着而做出的所有努力。末世时代,你死我活的时刻终将到来,我们不过是最早开始体验的一拨人而已。“

“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安琪说着看向了辐射室所在的方向,“我身上的痛觉在不断加重,这意味着我们聊了这么久却没有士兵找过来可能不是偶然。”

莫尼卡闻言不得不将精神从感性中再次剥离:“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没什么感觉吧?但是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被辐射物质侵蚀,这就是说我们身边的辐射物质越来越多——而且是和你的身体相匹配的那种辐射元素。”安琪说着缓缓靠墙坐下,在墙上带出一片血污,嘴上却毫不停歇,“如果是奥汀选择了再次用辐射舱攻击我们,那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所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他们没有关闭辐射室的门,导致我们刚才在辐射室里搞出的大量辐射物质在源源不断地外泄。”

“这不可能。”莫尼卡很快从专业角度否决了安琪的论断,“士兵们不会放任辐射室的大门敞开的,因为即便没有被辐射光线直接照射,正常人的身体在高浓度的辐射环境下也撑不过五分钟,他们不关门难道是想死吗?”

“那是辐射室,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士兵身上会有辐射室的钥匙吗?我猜只有研究员会有。”

“可研究员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士兵们就这样死去吗?他们既然知道我们在‘生活区’,距离他们远得很,那么从门缝递个卡钥出来总能做得到吧?”

“他们做得到,但是这种行为对完全安全的他们来说过于冒险。”

莫尼卡不能苟同:“安琪,你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你。就算奥汀不同意,大多数人还是会想办法把卡钥递出来。”

安琪瞥了他一眼:“是的,所以我并不是说他们不愿意,只是说他们没必要冒这个险——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辐射物质在外泄,那些士兵也不会死去,因为他们有着我们所没有的装备。”

莫尼卡顿了顿,然后飞快地接道:“防护服?”

安琪环顾四周:“所以他们现在没有专注于追杀我们,是因为环境中的辐射物质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体吃不消,于是不得不先考虑自身安危,去取防护服去了。那么下一个问题——这些士兵每周从巨蛋赶到这里来工作,又从这里回到巨蛋中生活,防护服对于时常穿梭于沙漠中的他们来说算是一件生活必需品,这样的东西他们一般会放在哪里呢?或者说,当他们发现环境十分危险,他们会躲到哪里去呢?”

莫尼卡看着她,喃喃应道:“士兵宿舍。”

“没错。”安琪虚弱地笑笑,“你看,办法总是会有的,现在把耳朵贴到地面上,好好听听哪里有脚步声吧。是时候换我们去找他们了。”

报应,无聊,甩开了

阿尔文在禁闭室中待了许久,墙壁材料良好的隔音和防辐射效果使他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意识到一件事情——现在早已过了他的禁闭时间,却没有人来放他出去。

这在军规森严的部队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除非他的战友们已经无暇顾及这里还有个被锁住的人。

阿尔文想了想,在一片黑暗中站起来,用藏在皮鞋下的刀片挑开禁闭室的锁芯,然后开枪打坏了禁闭室的门锁。

几乎是在门开的一瞬间,阿尔文便痛得腿脚一软,全赖他反应飞快地扶住墙边才没有当场跪下。

下一秒他就把禁闭室的门重新关起来了。

周身重新恢复黑暗,只有身上的痛感提醒他刚才看到的一切不是做梦——他看到一个不太相熟的士兵倒在地上,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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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被开了四个大大的血洞,不像是枪伤,倒像被野兽撕咬留下的伤口。

再联系奥汀离开时说的话——要对安琪进行第三次照射——阿尔文合理怀疑那是安琪的手笔。

所以安琪是在第三次照射中失去理智了吗?然后辐射舱厚重的透明墙终于也关不住她,被她给逃了出来?

这么说来,外面显然濒临超标的辐射量也就有了解释,大概是安琪破墙而出造成了辐射物质外泄。

阿尔文叹了口气,坐回那张简约的座椅上。

禁闭室离寝室并不远,以他的体能,迅速穿过走廊到寝室取防护服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最多可以保证“不死”。

在高浓度的辐射下,如果遇上了发狂的万能体,他是绝对无力招架的,或者说即便他顺利取到防护服,也会因辐射伤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那么最好的选择或许是继续留在这间禁闭室内。

以上是阿尔文作为一个士兵,在非常状况下做出的判断。

而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他也飞快地梳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他们一手制作的怪物终于跑了出来,实验室内乱成一团;士兵、研究员死的死伤的伤,这或许可以算作是报应。

被打坏的门不再像之前一样严丝合缝,辐射物质在细细密密地渗透进来,同时阿尔文隐约听见来自万能体喉咙中的那种特殊的啸鸣声,以及来自战友们的惨叫声。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疼痛,各种痛苦的声音持续地钻进他的耳朵。

阿尔文拉开了枪支的保险,戒备着随时可能被打开的门。

或者说他还有一种想法,就是在无法承受的某一瞬间,用手上的枪进行最后的自我了断。

与此同时,安琪和莫尼卡已经随机地进入了一间寝室,飞快地干掉了两名正在里面穿戴防护服的士兵。

之后安琪从一张床下找到了装有防护服的箱子,三两下给自己穿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而莫尼卡无暇管她,只是翻找着每张床的床头床尾,把所有疑似大门钥匙的卡钥全部搜罗出来。

可以发现,根据职务不同,每个士兵所拥有的卡钥不同,但是有三张卡钥在每个士兵那里都重复出现。

“所以出去的门禁可能是三道。”安琪撑住床沿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就像打了麻醉一样,已经软得几乎失去知觉。

除此以外她还觉得困,想睡觉,但很显然这一睡可能要陷入永眠。

所以她倒也没把这种想法说出来,她只是舔了舔嘴唇,在防护服里说道:“我好渴。”

莫尼卡看看四周,找到了士兵用的水杯和水壶,倒上水之后蹲下去从安琪腰侧找到了进食管,把管子一头放进水杯里,嘴上说着:“嘴边那里有根管子,你可以喝水了。”

于是安琪便瘫坐在地,靠着床边喝了几口。

水温适宜,喝完之后困意更浓。

也不知是放弃了还是怎的,安琪忽然冲莫尼卡“咯咯”笑了两声,然后调笑道:“你对防护服的结构很了解啊。”

莫尼卡帮她把进食管的末端塞回防护服里,敷衍道:“我毕竟还是个学化学的。”

“不对吧,这可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防护服。”安琪说着低头看看自己肩侧的数字标识,“我进来前市面上售卖的是十代,皮克西西实验室用的是十一代,而现在这件军用防护服是十二代,从时间角度来看,你本不该在被抓之前接触过这么新型的防护用具,除非……”

莫尼卡忍不住打断她:“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只是为了证明你聪明吗?”

他蹲下来,示意安琪到他背上去:“快点吧,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如果你说得对,那外面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但他们应该也不会对‘宝贵的实验品’直接开火,而是考虑活捉。或许我们可以有个谈判的机会,说到底还是要你来,但愿你不要把我当成什么筹码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安琪哭笑不得:“怎么,我长着一张会杀了你的脸吗?”

莫尼卡没有否认:“你能毫不犹豫地杀了旁人,当然也能不择手段地害死我。我早说了你就是个疯子,你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人类的一份子,你觉得自己高于人类,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和皮克西西没什么两样。”

“看来你是不装了,你对皮克西西确实很了解,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知道不少关于普里克的事。”安琪始终靠床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一下。

她说:“你走吧,你比我更有希望活下去。”

莫尼卡立刻转回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安琪费力地抬了一下手,然后又放下:“如你所见,我伤得太重,继续跟着你只能成为拖累,最后两个人都逃不出去。”

莫尼卡完全懵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而且我、我根本不知道出去之后该怎么办,我……”

安琪冲他笑笑:“你有没有发现,你也没有把我当成人类,你好像认为我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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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觉得我不会死。莫尼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如果现在身受重伤的不是我,是别的什么人,你应该会显得更关心他的伤势一些。”

安琪看着莫尼卡,说出了一个事实:“莫尼卡,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快死了。”

莫尼卡的手脚开始发寒,他逐渐开始相信安琪真的不会给他任何帮助,剩下的路他真的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不行,你说的话可一点也不像一个快死的人……”

安琪微微耸肩:“是的,因为我不在乎。人既然活着,就总要想法子给自己找事做,皮克西西想到的是挑起鐖武战争,结果就是把星球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成为世界的罪人。我可没有他那股干劲和志向,我只想一步一个脚印地把自己的日子过下去,当然,如果过不下去,那就算了。我没什么特别留恋的东西,这世界对我来说本就很无聊。”

安琪说:“我因常青藤大学的例行游学来到奇斯卡,又因空中大搜捕被滞留在西半球,我想过逃回家乡,但难办的是在我的逃亡途中加入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我不得不依靠他们才能生存,但是为了能让我们的团体最大限度地逃离,最终我总要做些自我牺牲。这我已经挺习惯的了。”

“但是我也没想过多地进行什么自我表彰,因为我确实在拯救别人的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有时候觉得如果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个,那倒是也不错,所以拜托你不要向我道谢,更不必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

“我还是那句话,是因为你向我求救,我才决定了要救你。是你说你必须为你的恩人而活,我才带你一起找出路。”

安琪说着闭起了眼睛:“快点走吧,可能你也不能比我多活多久,又或者你依然会被抓回来,但反正带你到这里已经是我的极限。说起来我倒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教育得如此正直,但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莫尼卡赶忙晃了晃她的肩膀,说话明显在抖:“不要,安琪,你不要睡觉,醒醒……”

而安琪只是最后说道:“比起我来说,像你这样的人活着,才能让世界更有希望一点吧。”然后便身子一歪,因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深度昏厥。

莫尼卡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安琪丢下他一个人跑了,他要如何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被甩掉。

但是他没想到真正掉队的会是安琪。

确定安琪已经叫不醒了之后,莫尼卡站起身来,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这里是士兵宿舍,再不行动起来很可能被堵在这里出不去,而他手上有着大门三道门禁的卡钥,他确实可以离开这所实验室。

但是安琪说得没错,外面必然已经布下军队,他的速度即便再快,在被脚链牵扯的情况下能否突出重围并甩开追兵?

这听起来有点扯,但他现在真的想不到更靠谱的办法。

至于冲出去之后的出路,莫尼卡倒是明确——这也算是安琪给他的提醒,他在s盟顶尖的科研团队中是有熟人的。

同在这片无辐区内,有着一片锁水剂试验田,在大轰击后将他抱上飞行器的沃尔夫先生就在那里参与试验工作。

只要能活着见到沃尔夫先生,他就安全了。

这么想着,莫尼卡站起来做了几次深呼吸,低头看了看防护服面罩下安琪毫无血色的脸庞,然后揣着三张卡钥离开了这间士兵宿舍。

寻找实验室的正门其实并不难,因为那些穿戴好防护服的士兵大多已经集中在正门附近,端着枪四下戒备。

莫尼卡这才意识到这所实验室内遍布监听设备,他和安琪所谋划的一切可能已经被听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在现在的礷辐射环境下,再多枪支弹药都没有意义。莫尼卡在这里就是无敌的,他只需要撕破士兵身上的防护服,便可以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并在五分钟内痛苦死去。

所以他确实这么做了,但是其实看见那些士兵惊恐的表情,看着他们倒在地上身体扭曲,便足以让莫尼卡精神恍惚。

他会开始思考面对这样的一个世界,活着究竟还有没有那么重要。

安琪确实比他更清醒明白,或许正是因为早早知道这世界有多么令人绝望,所以她才下得了狠手,而对于一个早就愿意舍去生命的人来说,一切当然会趋近虚无,于是便没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那么接下来,是时候面对更强大的敌人了。

莫尼卡从怀里掏出卡钥,准备去刷开第一道门禁,但在卡钥的磁点和门禁匹配上之前,他的手突然瑟缩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这算不算是被安琪给甩开了?

追杀,欢迎,油烟味

“你自己就没有脑子吗?”

“我说什么你就要信什么吗?”

“没人有资格指责一个人为活着而做出的所有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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