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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茜说:“s盟的兵团退过来了。”
罗森点点头:“我听见了,是好事。”
“你……”
“放心吧,戴小姐。”罗森耸耸肩,气氛似乎又轻松了些,“我不是说过吗?战场相见,不管是谁我都照杀不误。如果侥幸都能活着,那就等战后再找他们喝酒吧。”
罗森的情况确实比戴茜要复杂,因为戴茜接触的那些研究员基本上都是奥汀之流,都是些疯子。他们自发自愿地进行人体实验,谁也没有逼迫他们,所以戴茜从始至终对他们深恶痛绝。
但罗森一直以来接触的是s盟士兵,其中虽然多的是奉西约姆为真理的狂人,但也存在不得不奉命行事的螺钉。
他们立誓忠诚,他们为世俗裹挟,他们因前有敌人、后有妻儿而没了退路,他们不得不为自己所不信奉的东西献上生命。这些人在罗森眼里,其实也是可怜人。
在s盟全线撤至原地联防线之后,阿尔文出院了。
没有人接他,只有善良的护士小姐送他到了医院门口,只是那表情并不像是在庆祝他出院,倒像是在哀悼。
而阿尔文也没有回家,或者去其他地方,他立刻便去了无辐区试验田报到——南方联盟集团势如破竹,任何一个士兵都该做好立刻面对敌人的准备,尤其是他所负责的还是试验田的守卫工作。
那里的研究员、田地、试剂、仪器,不论哪个受到袭击,都是全人类的损失。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由于他此番回试验田没有事先通报,导致在路过田边办公室时,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他本不该听见的事。
那是那位沃尔夫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正在和人打电话——
“试管里的东西一摔就炸,威力不比炸弹小,使用的人务必小心。”
“是的,我可以保证任何探测器都检不出来,因为这个元素是我发现的,全球应该还没有第二个人接触过。”
“我太太?对,她外泄小鼠变异的事被查到了,现在在被禁足。不过她这段时间一直吃住在研究所,估计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禁足了吧。”
“别说这些了,下午你派人过来取试管吧。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之后西约姆还活着,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祝我们好运吧。纽曼队长。”
补偿,认罪,千万遍
“请不要说这种话,纽曼队长,即便您没有找我,有些事我也早就想做了。”沃尔夫先生看着试管里的试剂,继续和电话里的人通话,“倒是我该谢谢你,帮我找到了门路。”
“我不会有事的,毕竟我现在做的研究还没人能接手,西约姆或许不知道我掌握的数据有多重要,但科研界是知道的。我的同僚们就算不喜欢我这个人,但也绝不希望我去死,判我死刑是和整个科研界作对。米娅就更不必担心,她既然正在被禁足,那人们就会知道这一切是我的个人行为,和她没有关系。”
沃尔夫先生说着顿了顿:“倒是您和其他参与者该怎么办呢?如果……算了,不论成功与否,这颗星球都应当永远感谢您。”
“大卫·尤迪特?”沃尔夫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您可真难为我了,我也只是二十年前在国联化研所工作过几年,不重要的人我早就忘记了。这该问我太太,她毕竟一直在研究所工作——我打给她问问吧,待会给您回电话。”
沃尔夫说着挂断电话,叹了口气,抬手要重新拨号。
门口轻小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动作,沃尔夫心里一惊,手已经摸向自己腰间的配枪,但是对方的行动显然比他迅速得多。
他连枪套扣都没来得及打开,那个高大的人影已经蹿了进来,再下一瞬他就已经被反扭过臂膀,脑袋“砰”得一声被按在了实验台上。
“啊……”沃尔夫低低地痛呼一声,等到反应过来时冷汗“刷”得就下来了——因为手臂太过疼痛,他松开了手上的试管。
但是预想中的爆炸声却一直没有传来,他吃力地向下看去,能看到视野范围内的一只皮鞋稳稳地垫在了试管下面。
那支装满易爆物质的试管在皮鞋上滚了几圈,然后轻轻落在了地上。
办公室内一时间寂静无声,显然身后那人也被这状况惊到,看到试管平稳落地,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那人开口了,听声音还很年轻:“我不会说出去,所以请不要攻击我好吗?沃尔夫先生。”
片刻之后,沃尔夫站直了身子,手臂仍是痛得几乎没有知觉。
他回头看向这个身穿便装的年轻人,过了几秒才记起来:“是你?”
阿尔文点点头:“是的,先生,您还记得我。我叫阿尔文·文森特,之前负责过这里的安保和守卫工作。”
沃尔夫已经开始怀疑计划能不能成功了:“纽曼这个人真是……他明明说过为了方便交接,今天他会调走办公室附近的所有士兵。”
“他应该确实这么做了,否则这个时间您的办公室周围不会没人看守。”话是这么说,但阿尔文还
', ' ')('是警惕地看了看窗外,“我前阵子请了一段时间病假,队长应该也没想到我今天会来。”
沃尔夫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年纪不大,但撞破这样的事却不显得惊慌,而且似乎也没有告发的打算。
为了以防万一,沃尔夫还是提醒道:“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很多人会因此丧命,包括你的队长纽曼。”
“我不会的。”阿尔文坦然地摇摇头,“如果我忠于西约姆,那现在将您逮捕扭送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反应不太寻常,沃尔夫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纽曼也找你谈过吗?”
“那倒没有。”阿尔文说,“我之所以不感到意外,是因为有个人早就告诉过我,刺杀西约姆这件事,是一定有人会去做的。”
“我承认你和绝大多数s盟士兵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在s盟的军队系统里只有你一个人对西约姆表示怀疑,只是他们都和你一样隐藏得很好罢了。”
“什么时候他们会开始露出端倪呢?在s盟的战事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
“到那时,反战人士和高级将领会因为各种原因拧成一股绳,那将是他们唯一一次与战争派划清界限的机会,也是你的最终归宿。”
安琪的声音回响在阿尔文的脑海里,他一个字也没有忘记。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位研究员先生倒是从未隐藏过自己的想法,他好像一直就把反叛的心思摆在台面上。
阿尔文早就对此深感好奇,在这个略显悠闲的午后,他总算有机会将自己的疑惑当面问出来:“恕我冒昧,您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呢?您是顶尖的科研人员,终究会受到任何一个联盟的保护,您并不像我们这些士兵一样毫无退路。”
此时的沃尔夫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实验椅上,那根要命的试管也插回了试管架中。他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一边思考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以至于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参与呢?”
“……当看着您的时候,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是不是也能有机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脑力工作者。我很羡慕您可以掌控自己的信仰,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存在,而不是作为一个齿轮和螺钉,走别人安排好的道路。我更羡慕您有权置身事外,您只需要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没人能对您进行任何指责。”阿尔文看着眼前这位先生,能在除了安琪以外的人面前说出这些话,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可您却主动跳进来了,跳进我一直想要逃离的漩涡里。”
“是吗?你觉得我是跳进来了?”沃尔夫抬眼看看他,似乎也终于确信了这个年轻人是可以信任的,“2502年莱斯雪山大轰击,造成了s星上的第一个辐射区,我当时是最早进入辐射区的研究员之一。你猜我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难,阿尔文尝试着答道:“荒漠?”
沃尔夫那张刻薄的脸罕见地扯出一个笑来:“不止,我还看见了义务出差的医生,以及自费考察的研究员。”
“你没经历过当然体会不到,当真正的灾难来临,当所有人都面临着死亡威胁,其实很多人都会去思考以自己的专业所长究竟能做些什么,我并不是其中特殊的一个。”沃尔夫看似随意地说着过来人的看法,至于当时的情况究竟有多危急,也只有他们这些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时候事发突然,救援组织欠缺,无数人以个人名义前往辐射区。为此有人借了昂贵的飞行器,有人千方百计搞到了防护服——要知道当时的防护服还有待开发,根本没有很好的防护效果,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他们义无反顾地钻进一片辐射之中。那时我们面临未知的恐惧,但又因看到有人与自己同行而感到已知的心安。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灾难总有一天会过去,这样的一个族群绝不会因少数人的过错而灭亡。所以阿尔文,活在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不是跳进来了,我是一直就在这里。”
阳光细碎地撒进办公室中,因为附近的士兵都已被调走,此处显得异常安静。
沃尔夫说着话,语气里还暗含几分庆幸,几分心有余悸:“你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多神奇吗?当我认为西约姆不死世界就没救了,纽曼便找来了;当我与纽曼通话不小心被人窃听到,那窃听的人竟也是西约姆的反对者。这或许可以证明s盟早已不缺乏和我们同样想法的人——如果连在军队内部,思想意识都已经分出派别,那么在普通民众当中这个占比就更加可观。一切或许会结束得比我们想象中更迅速些。”
话虽这么说,但从这位先生略显疲惫的脸上,阿尔文还是能看出他的担忧,毕竟刺杀计划不会有百分百的把握。
尤其是现在,在行动开始前,就已经冒出了他这么个意外因素,那么后续计划能不能行得通还真是难说,不过可以确信的是但凡有一线希望,这些人便愿意一试。
沃尔夫伸手比划了一下,示意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我会告诉纽曼的,你就由他安排吧——不过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估计纽曼会安排你加
', ' ')('入到行动中。这对一个士兵来说可不是什么坏事,顺利的话可以使你免于被俘,所以我觉得值得你拼一下,尤其是这项行动与你本身的观念似乎也很贴合。”
这么说来,阿尔文便明白了——这位先生脸面上的阴郁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计划不能成功,还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状况——s盟的战败几乎已经是定局,区别只在于究竟是被南方联盟集团击垮,还是被东西半球联手消灭,是将战役止于枪炮,还是让超级武器再次派上用场。
阿尔文的前半生似乎都在不幸中度过,某一瞬间他也曾想过,躲过秘密警察的追查就此死里逃生会不会成为他人生的分水岭,是不是从那以后迟来的好运终于会降临到他身边。然后好像奇迹一样地——他真的撞破了一场关于刺杀西约姆的通话。
安琪还说过什么来着——
“如果你在之后的军旅生涯中有幸接触这些止战派的行动,那么不要犹豫,立刻加入他们吧。”
“这是你唯一的生路,s盟唯一的生路,也是这颗星球唯一的生路。”
一切都这么刚刚好,甚至有人早早给他指明了方向,就好像是上帝用安琪的身份,给他这滑稽的人生来了一点点补偿。
但是阿尔文还是觉得不太对,事情不该是这样。
“谢谢您先生,但您可能不知道,奥汀夫人被捕前曾进行过人类万能体的实验研究,而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曾是那里的看守。”阿尔文说着,即便沃尔夫先生已经看起来十分震惊和愤怒,他还是平静地把话说了下去,“您说得不假,参与这项行动或许可以让我免于沦为战俘,但比起要不要加入,或许我更该考虑的是我配不配加入的问题。我会到纽曼队长那里报到的,愿您这里一切顺利。”
阿尔文说着低了低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田边办公室。
他总是愿意认罪的,哪怕千千万万遍。
亲吻,交接,包围了
静谧的无辐区试验田暗潮涌动,而另一边的雅第利巨蛋已经完全沦陷在战火之中。
既然战场是个已经废弃的巨蛋,就更没人会考虑高强度的轰炸会给这里带来什么样的破坏。安琪他们藏身的要塞开始持续地、长时段地地动山摇,噪音几乎使人发疯,还要担心要塞的顶部会不会支撑不住塌陷下来。
好在地联的军用防御设施还算精良,要塞依然坚固如常,要塞内的供电设备也还能维持。
多日的鏖战之后,世界重回死寂。
要塞内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头,连日的噪声折磨得他们精神都有些萎靡。
眼看着戴茜张嘴说了句话,安琪却只能拿下耳塞来问道:“你说什么?”
但遗憾的是安琪连自己的说话声音都听不太清了,她用力拍了拍耳朵,不乏幽默地问道:“我是被炸聋了吗?”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家的耳朵经历了空白、耳鸣、刺痛,然后渐渐开始能够听见其他声音。
安琪才知道戴茜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双方暂且休战,那这应该是一个出去找食物的好时机——虽然他们的食物还有存货,但难保能不能撑得过下一波轰炸。
罗森拍拍屁股站起来道:“那就我去吧,顺便也好看看现在有没有机会开着飞行器趁乱溜出去。”
这个提议很合理,戴茜没有异议,一边帮忙整理防护服和应急食物,一边提醒他:“不要勉强,你现在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
罗森耸耸肩:“巧了,你现在也是。”
然后戴茜把防护服递给罗森,顺便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巧这个时候罗森也在低头看她。
战火的间隙里,两位疲惫的间谍四目相对。
小朋友克里斯问道:“你捂着我的眼睛干什么?”
安琪说:“我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你不太方便看。”
罗森喜欢戴茜这件事,安琪是一直知道的。
而罗森这个人虽然乍一看不太靠谱,甚至偶尔有些油腻,但不得不说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
如果说戴茜是个理想主义者,认为一切都有正误、有答案、有黑白,容易对这世界感到灰心,那罗森显然比她更加现实一些。他更适合去面对丑陋的一面,因为他更明白世界不可能洁白无暇,既然是丑陋的东西,那大不了就用自己丑陋的一面去面对,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点原则、一点点担当——这么看来罗森这个人也算是很不错。
战火摧毁一切,却也让人的品格被无限放大,那些和平时代只出现在誓言和假设中的情形,就这样被真枪实弹地呈现在人世间。
命悬一线时的所作所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已经是海誓山盟般的情话。
如果说安琪对戴茜的欣赏来自于她具备一些安琪所不具备的品质,那么安琪对罗森的欣赏就源于他居然具备一些安琪本以为只有自己才拥有的特质,只是罗森还不像她这么较真和极端罢了。
所以安琪一直是比较看好这对儿的,如果现在附近能有个音箱,安琪甚至愿意给他们播个音乐来增加点氛围感。但
', ' ')('是既然没有,那她就只能捂住克里斯的眼睛,然后好奇又期待地张望过去。
很好,他们对视超过三秒了。
很好,他们凑近了。
对于只有在梦里接过一次吻、跟异性没有太多相处经验的安琪来说,这种成年男女之间心照不宣、说亲就亲的感情还是相当奇异,她伸长着脖子试图观看,以及,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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