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柏言挑高了眉,他自然知道下面这场其实应该是梁彻和陈凡的吻戏。——虽然他饰演的梁彻应该是完全睡着,毫无反应的。
在众人万分惊讶的目光中,冯媛却笑得镇定自若,“只是想请你帮忙站一下位,而且我猜导演也想看一下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效果。”言下之意是,只是借位,不是真的亲到。
关柏言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瞪着宁泽许久都没有说话。
毫无发言权的宁泽只感到自己此刻难堪得无以复加,只能勉强坦然的回望他,借以表达自己的无辜,可耳朵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尽管强自镇定,但要亲关柏言这种事,即使是假的,对他来说刺激也太大了。
倒是李维信猛地击了一下掌,兴冲冲的道,“对啊,柏言,你过去站他旁边试试,反正到时候也要演的,先练习一下。”
导演已然发话,马上就有人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宁泽身旁。——现在显然不能让关柏言躺着,就只有坐下来配合一下高度。
关柏言却依旧坐着没有动,冰冷的脸色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眼睫毛上,长久的沉默就连李维信都要开始尴尬,他却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那把为他准备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然后,他看着宁泽的双眼说道,“好好演。”
宁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的、重重的撞了一下。
关柏言就在他面前,这个让他心心念念却又无法接近的人就在他面前,并且正缓缓合上眼眸,正在等待他的亲吻。
这样的机会仅此一次,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类似的念头一旦升起,周围的导演、投资人、工作人员似乎都消失了,宁泽的视线中,只剩下了关柏言。四周的景物仿佛也旋转起来,一切都逐渐模糊,他的耳边只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大脑也因为猛然充血感到了眩晕。
当宁泽笨拙的扶住关柏言的肩膀,对方的身上传来一种幽淡而冰冷的香水味道,这样迷离的暗香让宁泽兴奋沉醉却又带着些许的绝望。
仿佛是朝圣中的一场献祭,他用甘愿付出一切的心情低下头轻触到对方的双唇,而后逐渐加重了力道,仿佛在小心翼翼又充满激情的品茗着一杯会毒死自己的美酒。
这样的亲密维持了几秒钟,直到在接触到关柏言震惊的眼神时,宁泽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刚才他根本没有借位,而是亲到了关柏言,真真正正的亲吻到了关柏言!
宁泽浑身的汗毛都几乎同时竖了起来,一瞬间,身旁的喧嚣和人群都像被拉扯回来的胶片画面一样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
仿佛美梦还未结束就突然掉进噩梦一般,骤然被解除魔法的宁泽根本忘记了该如何反应,只能循着本能僵硬的挪开双手,站直了身体。
在他恍惚的视野中,似乎看到冯媛正露出满意的笑容在轻轻鼓掌,导演和工作人员则为这切题的表演不断点头嘉许。由于位置的关系,这些人并没有看到自己和关柏言是有了实质上的接触,大概意味刚才的所有都只是一场过于投入的一场。
但有两个人终究无法隐瞒——一个是依然坐在椅子上,至今没有起身和作出表示的当事人关柏言;还有一个就是一直站在他正右方,没有任何遮挡目睹了一切的晓彬。
***
演艺圈从来都不是一个缺乏八卦和爆料的地方,对于一直颇受人关注的《迷失的旅途》的选角,各种各样的消息自然层出不穷。
就在剧组的试镜会结束后不久,不少记者便接到内线报道,有可靠消息称:这次与关柏言一同出演主角的人选会是宁泽。
这两人本来就在关柏言的凛冬演唱会上出过爆炸性的新闻,如今要一同出演著名导演的同性题材影片更是爆点巨大。所以尽管得到没有官方认证,报纸上和网络上关于这条消息的报道却已经在似是而非间铺天盖地的展开了。
从三天前宁泽试镜结束后,庄琳琳的手机铃声就从没有一刻间断过,她不停的接着打入的电话,不厌其烦的重复回答着“我们没有接到剧组的正式通知,所以也不知道选角结果”、“宁泽参加试镜并不是出于关柏言前辈的推荐”、“晓彬和宁泽是良性竞争关系,望您笔下留情”…… 一遍又一遍,即使口干舌燥也不敢关机,因为那样某些无良娱记就更有理由乱写。
相对于他的忙碌,坐在办公室另一角的宁泽却很安静。
他两眼放空的望着窗外,整个人似已失魂落魄。
“据我所知,试镜结果不是很好嘛。”庄琳琳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喘了口气,暂时把电话调成静音状态,继续向宁泽道,“能得到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你和我都应该开香槟酒庆祝。”
相对于她的兴奋,宁泽反倒看上去有些黯然,“凌总和晓彬那边有什么消息?”
“能有什么反应?让谁去演,最终的决定权在片方,我们公司这次又没参与投资,哪里有说话的余地?”
宁泽露出苦笑,“这次真是彻底把他们一起得罪了,尤其之前凌总还特地嘱咐过你我。”
庄琳琳最近刚刚留长了头发,她仰头甩了一下扎得高高的马尾,“既然是机会,那就该公平的让所有人去竞争。宁泽,你该看开些,一开始就想用手段得到这个角色的人是晓彬,并不是你。如果《迷失的旅途》选定了你,那你就该开开心心的接受,因为你争取得堂堂正正,得到得清清白白。”
“你啊……”宁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什么你啊我啊,是你想得太多了。再说你红了不也是给公司赚钱嘛,给公司赚钱就是给凌总赚钱,他究竟不乐意什么啊。好啦好啦,不和你说了,我这里又有五六个未接来电了。”庄琳琳冲他摆摆手,又重新投入了接电话的密集战斗中。
宁泽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凌之华和晓彬会怎样应对,而是另一个人的反应。但到目前为止,离那个鲁莽的亲吻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那一边却是音讯全无。
这样不同寻常的安静,反而让宁泽有种吊在空中七上八下的难受。
坐在靠窗的一隅,宁泽望着夏日蓝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天空,却觉得连洁白的云朵都如此阴霾压抑。
无限的烦闷之间,他忽然想到另一个从未设想的可能:也许那个人至今没有发难是因为正在等待自己的解释。
要在一天之内找到关柏言,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有些困难,可于宁泽却很简单。
在公司简单用过晚餐后,趁着夜色,宁泽来到了关柏言的公寓。敲门的时候他心存忐忑,可等了好一会儿却室内却没有人应答。犹豫了片刻后,他抬手按下电子锁的密码,门应声而开。
看来关柏言没有换掉公寓的密码,这让宁泽略微安定。
里面并没有人,宁泽点燃了一盏客厅沙发旁的小灯,便安静的坐着等待关柏言的归来。
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房门才传来开启的声音。
关柏言走进玄关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许疲惫,衣着也很随意,但仍旧立即吸引了宁泽的全部目光,让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看到宁泽时,关柏言换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下一秒,他依然有条不紊的完成了手中的动作,这才正面与他对视,“想好怎么解释了?”
宁泽没有立即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