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为了等你在零下十几度的夜晚,在雪地里站了一天,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她低烧的人都不清醒了,现在每年冬天还经常低烧反复,膝盖也留了毛病吗?”
“她抱着那个破手机等了你整整一年,不是一天一周一个月,是一年,直到手机被偷,她不得不换号码。”
“你知道因为那个手机被偷,她难受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吗?”
“你都不知道。”
他轻描淡写地给出结论,话锋一转:“可我的女儿是我一生最大的骄傲,她从小跌倒了就会自己拍拍衣服爬起来,在学校里跟人打架了根本不会回来哭,自己就会揍回去。她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一年后她终于清醒,生活早就重归正轨了。”
“……”
“我知道你们或许曾经彼此喜欢,但我始终不相信你到底有多爱她。如果你真的爱她,现在就不要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纪绣年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可你没有做到。你的父亲一直小动作不断,琅琅瞒着我,但公司里的老人早就跟我说了,我只是装不知道,你父亲那个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存侥幸,可我不愿意冒险。”
“……我很抱歉。”
“你送她回她临时住的那个地方看到那里空空荡荡,可那不是她的家,她有她的家人。”
说完他怕纪绣年不死心般地说:“她结过婚。”
他拿起茶杯,猛地灌下了一杯茶,不知是为了缓解这一番长篇大论后的口干舌燥,还是为了掩饰难以控制的心虚。
周夺观察着纪绣年的反应。
很奇怪的,她没有出现震惊的神情,反倒是很平静地点了下头,轻声说:“我知道的,叔叔,您说得对,是我做的不够好。”
她无意为了周夺最后一句话去跟他较真。
她完完全全理解一个父亲的担心。
如果她做的更好,就应该能控制住自己的关心。
如果她做的更好,就不会在周琅一次次的靠近中…也想沉溺。
那天她拿指尖触碰她睫毛,像是偷偷触碰别人的珍宝,自责也歉疚。
周夺呛了一下:“不是,你…”
纪绣年唇角微微弯起,笑容依旧得体大方,眼神却有些空落,神情是他读不懂的,像冬日清晨的薄雾。
她笑着跟他说,抱歉,失陪。
她笑着跟服务员买单结账,最后走出去。
她站在路边,淋着小雨。
雨中的背影那么消瘦,肩颈却始终是挺直的,似无声地承担起一切。
奇怪的歉疚和负罪感涌了上来。
周夺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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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长宏调休在家,正在收看一档新闻节目。
没想到突然接到纪绣年的电话,他们父女间联系很少,更不要说是纪绣年主动找他。
他似乎有所预料般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纪绣年语气很淡:“您到底对周氏做了什么?”
纪长宏推了下眼镜,无端端地笑了下:“你想问什么?”
“您能不能不要…”
“我还没做什么,只是你想她有事,就尽管离她近点。”
纪绣年顿了一下:“我劝您,不要再这样了,她不是以前二十岁的她了。有的事情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您自己…”
“你担心她就直说,别拐弯抹角地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纪长宏冷笑一声,“你也可以不听我的,只要你不后悔。”
电话被挂断了。
纪绣年不想回家,车没有方向地开,正好开到宁大门外停下。
大学的假期都格外的早,宁大早就放假了,今天已经是展厅布置的最后一天。
学院安排了老师和学生志愿者加班加点来完成收尾工作。
方寻搬着箱子出来:“纪老师,你今天怎么又来了啊?”
纪绣年说没事:“我来看看。”
来这里也好…与其一个人发呆,不如找点事情做做。
方寻忙里偷闲,一边喝茶一边跟她聊天:“纪老师,学院发的礼盒,等会我给你放到车上?”
“什么礼盒?”
“哦…那个,是周院的合作企业送的,她说有很多,就让我们拿过来分了,每个老师都有。”
“上次的月饼也是吧。”
“……”
方寻很心虚地笑了下:“这你也知道啊?”
纪绣年嗯了声:“猜到了。学院从没有发过月饼,办公室负责采购的老师只会发食用油和大米,从没买过礼盒包装的产品。”
方寻:“…好吧,是我没注意到。那你那份要不要啊?”
她说着说着就没来由地心虚,总感觉自己在帮着周院做坏事。
“不要。”
纪绣年的回答很干脆。
方寻:“哦…行吧。”
她也没敢再劝,总感觉今天纪绣年心情不太好。
晚上吃饭依旧是工作餐。
方寻负责点餐。
纪绣年最近很少过来吃饭,意外发现这次的饭菜比之前要好很多,还很合她的胃口。
她看到盒饭上的标签,竟然有详细记录每个人的口味。
再仔细一看,她跟方寻的饭就完全不一样。
纪绣年像是有所预感似的,去找自己那份盒饭上撕下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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