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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琅点头,指尖收拢:好。
她不舍得再逼迫她了。
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就如十六年前她们的分开一样。
她往外走了几步,站住,回头,轻声问: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疼不疼?
是昔日被她捧在手心里喜欢的人,怎么会经受那么多苦。
她甚至忽然恨起自己来。
纪绣年温柔地凝视着她,平和安静的样子似乎与十六年前温柔含笑的女孩重合了。
她轻声说:不疼了。
曾经疼过,
现在,不疼了。
江蔚抽完一根烟进来,沉着脸:年年,这种时候我知道不该说你。可你好好的,非要跳那么高强度的舞做什么?
纪绣年刚刚结束完一场谈话,有些倦倦的,语速也慢:大哥
江蔚真是要活脱脱被她气死了,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打更打不得:你平时上舞蹈教学课,好,也就算了,毕竟动作分解了,强度也低。现在这种剧烈表演你也敢跳?你知不知道大哥刚看到你捂着胸口惨白着脸什么心情?!
纪绣年低下头,轻轻哽了一下:抱歉大哥,我错了。
江蔚听到她声音不对,赶紧在病床前坐下,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年年,年年,别哭啊,大哥错了
纪绣年抬起头,眼眸清润,眼尾红了一片,却没掉下一颗眼泪:我没哭。这次是我不好。大哥,你没有做错什么。
江蔚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
恨不得她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大哭一场。
可是想想她自小就不爱哭,情绪从不外露。
纪长宏从小管教她就严格,吃饭不许发出声音,走路不许蹦蹦跳跳,弹琴不弹够三个小时要打手心,越哭越会被凶。
他长叹一口气:你答应大哥,以后别再跳舞了好吗,当大哥求你了。你的身体支撑不了你知道你刚刚心跳有多快吗,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纪绣年低头:好。
有的人生来自由如风,可有的人却生在枷锁之中。
她早就知道了。
江蔚听到她的承诺,并没有放心:你每次都说好,其实根本不听劝,跟你妈一样固执你妈妈当年就是不肯听家里的,非要嫁给纪长宏,要不是他
他想起纪长宏那王八羔子就烦心。
恋爱的时候海誓山盟,他也知道恋人有遗传性的心脏病史,说反正也不会致命,说要娶她,承诺永远不会出轨家暴,但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江家在部队里的话语权。结果人娶回家了,他确实没有出轨家暴可是无声无息的冷暴力才最摧毁人,最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他得权之后,只需要光鲜亮丽能拿得出手的太太,并不需要弱柳扶风的病秧子。
于是把妻子藏起来,让她病到后来怀疑自己是见不得人的怪物。
大哥纪绣年轻声打断他,我真的知道。我不会再跳舞了。
她认真做出承诺,眼神安静通透,像是平静地接受命运馈赠的一切。
江蔚盯着她,平日里刚强健壮的军官,此刻也眼圈一红。
为什么会这样呢本来年年从小身体还算不错,除了刚出生时因为心跳太慢接受过半年的检查观察,后来从小就教她平心静气,控制情绪,那么多年都健康没事。
偏偏纪长宏那个杀千刀的把她关在家里那么久,逼着她从阳台上跳下来,腿摔断了都是小事,心脏不舒服却治疗了整整两年。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的妹妹还是个没长大的年轻女孩。
一边掉眼泪一边问,大哥,大哥,我真的不能再跳舞了吗。
那一刻他多痛恨自己,为什么部队休假,他偏偏不回来。
有他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可现在她已经这么平静地说自己不会再跳舞了。
也不是那个会掉眼泪跟他说话的女孩子了。
纪绣年见他神情,就知道他又因往事愧疚,语气平和冲淡:大哥,你别多想。以前的事情不怪你。而且,身体不好,慢慢养着就行了,也不会死。就好像别人可以跑步,我跟不上,我也可以走路,走得慢一点,也可以到达目的地的,对不对?
以前她会想,那个人为什么会是她。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带着安扬去看病,见过各种各样的严重的、致命的病症,心境也渐渐平静下来。
江蔚没吭声。
他心里不是个滋味,怎么好端端地,还要她开导起他了。
过了会才问:你对周家那丫头,到底有没有想法了?
纪绣年深深舒了一口气。
过了半天才笑,语气平静地说:没有。我跟不上她了。
纪绣年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只是医生再三叮嘱,别说跳舞,以后最好不要有任何剧烈运动了,以及一定要注意控制情绪波动,保持心情平稳。
江蔚扶着她往外走:
', ' ')('你爷爷出院了,你父亲的事情瞒不住他,老爷子说要见到你父亲,教育他知错就改才肯咽气,他叫你别担心,好好养身体。
老先生再次抢回了一条命,为了等儿子出来硬生生吊了一口气,医院还是住不下去,好转了一点就提前回了家。
纪绣年嗯了声:我晚点回去看看。
打住,你还想折腾?乖乖跟我回家,我让阿姨炖了汤,你最爱的乌鸡枸杞汤。
纪绣年刚准备说什么,就看见颜以笙站在医院门外的树荫下,朝她挥手。
纪绣年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花啊。
颜以笙把抱着的花递给江蔚,问了她几句情况,临分别前,把一个手提袋隔着车窗递过去,轻咳了下:这是周琅让我拿来的。说是出差经过,买的广式糕点,说以前你最喜欢
纪绣年笑了笑:不用了,帮我还给她吧。
颜以笙嗯了声:我知道了。
周琅点下头:没事,我知道了。
她在机场,接到电话。
颜以笙的回复她并不意外。
这才是纪绣年。
永远温柔通透,也永远清醒理智。
飞机起飞,在几万里的高空。
白云翻滚,越过高山与大洋。
而后落地。
熟悉的异国城市,她在这里待得时间太久,早就是第二故乡。
落地的第一夜,她被朋友抓出去喝酒。
朋友也是华人,她们认识好多年了,此刻无情地嘲笑她: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出息呢。好了,今晚喝多少酒都是我请。
徐放,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损,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说什么说,没话可说。请你喝酒还不够意思?
周琅笑了下,却根本没碰酒杯。
她仰起头,看着玻璃上慢慢滚落的水珠。
外面在下大雨。
不喝啊?不喝就说说看,回国一趟有收获吗?
有吧,周琅笑了下,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是缺一个答案。现在才知道不是的。
我根本不是想要答案,我只是一直在等她回到我身边。
朋友愣住,也笑了下:傻子。
也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骂自己。
深夜酒馆。临近打烊。
放着上个世纪的老歌,歌声微沉,低哑,颓废。
周琅伸手,碰了碰玻璃上滚落的水珠,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我这辈子,是彻底把她弄丢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往前走,往上走努力发光是为了让她看到恨不得直接告诉她,我在这里,快来找我。
可是她始终不来。
朋友笑着说:或许她曾经来过,但已经走了。
或许吧,我只知道周琅低下头,笑出了一滴眼泪,我只知道,她不会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over 剧情往回收了。
不要吵架,我有几万字的大纲细纲不会烂尾,好好提建议我也会看的
以及纪长宏是决策失误,经济责任(其他的别延伸
有时状态不好写的一点小瑕疵,我会注意及时修文调整的。
今年的寒假很短, 纪绣年出院后江蔚请假在家照顾她,要求她跟安扬一起搬回江家老宅住,盯着她休息了一周。
新学期伊始, 纪绣年把新课表给江蔚看了, 再三承诺不会再上舞蹈课,才算安抚好了他的焦虑。
郝书游多方游走, 拿着去年学院做出成绩到学校汇报工作,终于申请到新的办公楼。全体教职工搬迁新楼, 教授独立办公,副教授两人一间,年轻教师则是三到四人一间。
新的办公室很大,办公桌、书柜、沙发都是新的。
方寻帮纪绣年搬东西, 额前刘海都汗湿了, 气喘吁吁:纪老师以后你在这里办公还挺好的,我看之前你跟周院的那间办公室真是太挤了, 后来还放了屏风, 有时候根本没地方下脚。
纪绣年点头:嗯是。
方寻愣了下。
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新学期开始, 她就听岑瑶说, 周琅不会再来上课了,具体理由并不清楚, 据说是出国处理工作了。
作为整个学院最能关注到她们之间暗涌的人,方寻忍不住偷偷关注纪绣年的反应。
好像跟以前没太大变化。
但有时候, 她看见纪绣年盯着旧办公室里的另一张空桌子看,神情沉静平和, 目光却像秋天的薄雾,朦胧模糊,让人读不懂。
纪绣年把书搬上书架:好了, 我这边收拾完了,谢谢你来帮忙。
方寻笑容灿烂:不用客气啦,对了,纪老师你这学期不上舞蹈课啦?
嗯,纪绣年点了下头,语气平和,以后都不会上了。
为什么啊学生都好失望啊。
忙不过来,毕业生作品展已经开始了,而且这学期有两个新课题,我
', ' ')('们好好做。
也是你去年也真的太累了,希望郝院长今年能少给你安排点事情。他真是,抓住咱们这种认真做事的人不放了。
嗯,我跟他说过
纪绣年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整理抽屉里的杂物,忽然停了下来。
方寻好奇地凑过去,看到她的指尖落在一个珍珠耳坠上:纪老师,怎么啦?
没事,纪绣年很快把抽屉拉上,眼眸里短暂起了波澜,又很快平息下去,你先回去忙吧。
她的眼睫浓密纤长,低低地垂下来。
方寻没多想,举起手臂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灵动而活泼:新学期新开始,加油哦!
纪绣年露出笑意:嗯,新的。
离开明川,重新回到国外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生活还在继续,工作也在继续。
回国半年,欧美市场的拓展工作暂时搁置,有不少遗留问题需要解决。
周琅渐渐习惯了以前的工作节奏,因为不再有宁大那边的事情耗费时间,反而很少需要加班,晚上下班后她大多被朋友拉着去健身房健身,或者直接回家睡觉。
处理完最后一份工作任务,周琅把私章锁回抽屉。
一低头就看见那只珍珠耳坠,孤零零的,远离了它的主人。
她顿了一下,才把抽屉拉上。
打开微信,点开纪绣年的对话框。
她的头像未变,大海蔚蓝,云朵洁白。
不知是哪片海。
指尖轻轻敲出一行字,腿还疼吗。
又悄悄删了去。
迟到的、远隔万里的关心,早就不能算关心。
迟到太多年了。
如果她不那么骄傲就好了。
那时候她等不到纪绣年的回音,见不到她,裹挟在家族变故之中的她心里恨意和爱意交织在一起,快把她压倒了。
可她从不曾想过那么安静内敛的人会为了她从阳台上跳下来。
如果她能早点放下可笑的骄傲和脆弱的自尊心呢。
如果她能早点回去找她会怎么样呢?
可惜这些如果无法成立了。
有好多次,周琅盯着她的头像,想说一句,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很久,又全部删除。
就像不会收她的酥点一样,纪绣年大概也不会希望看见她的问候。
周琅盯着窗外的云层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点开右上角的小人,选择删除好友。
既然不能再往回走,那就彻底断绝不该有的念想吧。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不是吗。
她刚点完删除,朋友的电话正好打进来。
周琅立刻下楼,还是免不了一通数落:你再这么慢,我以后可不找你出来吃饭了。
一辆车停下,车窗半落。
坐在车里的女人眉眼精致,但神色隐约不耐,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周琅笑了下:说得跟你还有其他朋友陪你吃饭一样,徐放,瞧瞧你那臭脾气。
你比我好多少吗?
那还是好一点的。
算了,不跟你争,先去吃饭吧。
嗯,你安排。
晚霞随着日暮降临而逐渐变换色彩。
车从这座异乡城市缓缓驶过。
饭后她们散步。
经过一家熟悉的店。
老板是华裔,见到周琅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新到的一批货,要不要看看?
他认识周琅好多年了,她是这里的老顾客,看到好玩的东西,精致的首饰,可爱的娃娃总要买下来,说她的女朋友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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