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作者:rourouwu
话的时候,有多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朕多希望你能念起我们那段旧情……”
“没有!”我站起身,断然截口道:“我与皇上没有什么旧情,根本无从念起。”
“你……你……”他脸色发白,指着我颤声道:“你可知道朕方才多希望你会打消毒杀朕的念头,没想到你还是将毒下到酒中……没想到朕一再给你机会,你却非要往死路走?”
“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我也不会求你饶我。”我举起桌上另一杯毒酒,就要饮下自尽,他果然伸手来夺,就这拉扯纠缠之间,我已从袖中抽出匕首,往他心口刺落。但刀尖好似遇到什么障碍,往旁偏了寸许,刺入他身体。
他挥手将我打倒在地,按着不断渗出血的伤口,颤声道:“你……你找死。”
那两名小太监吓得慌了神,一人扶着他大叫传太医,一人已将我按在地上。我又傻了,怎没想到他可能戴有护心镜?
罢了,而今真是最后一局都赌输了。
他捂着胸口,喘着气道:“拿毒酒,赐她毒酒。”
那名小太监飞快从侧厅里端了酒出来,原来他也是早有准备的。
那小太监灌我喝下毒酒,周围一切都开始旋转,变得模糊不清,只听胤禛的声音咆哮道:“将她拉出去化骨扬灰。”
第195章第一九三章皇妃
睁开眼,眼前一切都似带着朦朦胧胧的光影,头还是很晕,前一刻的记忆在许久以后才变得清晰。
我不是被灌下毒酒拉出去化骨扬灰了?怎么此刻却是睡在一张大床上?浅粉色丝缎锦被柔软而光滑,鹅黄|色的纱帐半掩半垂,隔挡了一部分视线。
我是没死,还是又借尸还魂了?
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来,刚一拉开手边的帐子,床头忽然冒出来一人,一身宫女的打扮,正垂了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她见我醒来,立刻上前扶了纱帐,喜道:“福贵人,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福贵人?我还真的又借尸还魂了?但覆在谁的身上不好,偏要覆在一个贵人身上,那不成了胤禛的妾?
我完全没办法接受眼前一切,一时呆坐在那里,只绝望地望着床柱间精致复杂的雕花。
又一名宫女走上前来,恭敬地笑道:“福贵人现在可想吃东西?御膳房送了点心过来。”
我更加绝望了,这个福贵人莫还是胤禛比较宠的人?
她二人见我只是目光呆滞地盯在一处,既不说话也不动一下,都不知该如何办,默默退在一边。
片刻后,又有小宫女走进来,向我福礼道:“福贵人,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玉珠来,说皇后娘娘很快会来看贵人主子,若主子醒了,请快些更衣。”
连皇后都亲自来看这福贵人,那还真不是个无名之辈了。虽然心烦意乱,但还是先要把眼前这一关应付过去。
我下了床,她们为我穿好衣服,又扶着我往梳妆台去,我心事重重坐在镜子前,垂了头想未来怎么办,任由她们给我梳着发髻。
右侧的宫女忽然道:“主子,戴这朵头花好不好?”
她拿了一只粉纱扎成、其上缀满红宝石的头花,放到我头上比划。
我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大惊,那镜中的人可不还是孟琳的样子?我根本没死,怎就成了福贵人?
她以为我没反对就是同意了,正将头花往我头上插,我猛地挡开她的手,赫然站起,叫道:“你们说我是谁?”
她们都是一愣,互看了一眼,吓得不敢说话。
“说!”我向着其中一人道:“什么福贵人?”
那人惊奇地看着我,忽然镇定道:“主子怎么了?皇上册封主子为贵人,奴婢……”
“哪有的事?我根本一点都不知道。”我已经要气疯了,他凭什么就把我掳进宫中?他真是做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那宫女更加惊奇地看着我,“去年主子进宫选秀,被皇上点中,封了贵人,主子怎会不知道?”
我愣住了,去年就有一个福贵人?但我明明不是她,难道这两个宫女睁眼说瞎话?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尖锐宏亮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她来得是时候,我正好向她问清楚。匆匆迎出去,还是勉强行了礼,她点了点头,笑道:“福贵人气色不错,看来这场病也去得差不多了,待你修养好,本宫会为你安排侍寝。”
侍寝?她在开什么玩笑?怎么连她都叫我福贵人?
“皇后娘娘真是会说笑。”我强压下愤怒,尽量保持平静地道:“奴才是孟琳,是皇上八弟的福晋,并不是什么福贵人。”
“福贵人才真是会说笑。”她在正厅主位上坐下,悠然笑道:“你说那个孟琳,已经被允禩休了,从玉碟中除了名,而且她行刺皇上,已经被赐死,化骨扬灰,你怎么可能是她?不会是你这妄想之症还未全好?那可要多加休息,别再胡思乱想才好。”
看来她也是要乱说了,我忍着气,冷冷道:“我要见皇上。”
“皇上遇刺受伤,现在在调理修养,谁都不会见。”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然道:“你也要好好养病才是。”
“我没病。”我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胡乱给我安个身份就可以了吗?”
“放肆。”她赫然站起,怒喝道:“瓜尔佳福欣,你不要以为有皇上宠爱,就可以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你要弄清楚,本宫才是这后宫之主。”
我愣住了,瞧她这样子,说得煞有介事,难道还真有一个福贵人?她真的认不出我,将我当作了福贵人?
她继续恼怒地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若不是因你与皇上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子长得相似,皇上会如此待你?你给本宫安分些,不然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我彻底迷惘了,真的有一个瓜尔佳福欣?还长得和我一样?这世上有没有那么多长得一样的人?我真是被化骨扬灰了?这是再一次借那福贵人还魂了?
忽然又头痛欲裂,我紧抱着头,摇摇晃晃摔在地上。
皇后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扶她回房休息,看好她。”
两个小宫女上前将我扶回了房间,我躺在床上,从未有过的混乱和绝望。
侍寝那一天还是来了。
我极力反抗,还是被扒光了衣服,裹在红毯里抬去了胤禛的寝宫。他还在养心殿前殿批阅奏折,我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流。
夜静得好可怕。我好想胤禩,好想他。
“你不愿意,是么?”不知何时,胤禛已经走了进来,低沉的声音自床头不远处传来。
我猛地翻身坐起,抓起床上的枕头用力向他掷去,怒道:“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愿意?”
他侧身让过,眼里似有淡淡心伤隐去,叹了一声,“你不愿意,朕不会勉强你。定是皇后弄错了,朕马上命人送你回去。”
我震惊地看着他,怒气却并未消失。
他站在原地,心疼地看着我,“朕会好好教训欺辱你的奴才。”
“不必了。”我抓紧被子裹着身子,看向他道:“只求皇上实话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自己会不知道?”他缓缓向我走来。
“我知道,但皇上却不让我再做我自己。”我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害怕地往后挪着身子。
他在床边停下,脸色忽然暗沉了,良久道:“不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已经被朕挫骨扬灰了,从此以后,你与允禩再无关系,你只是朕的妃子。”
听到他说我与胤禩再无关系,眼泪又一瞬流了出来,却看着他大笑,“皇上觉得这样有何意义?”
“朕不要何意义。”他深吸了口气,难掩激动地道:“朕可以不要你的心,不要你的人,就只要你在朕身边。”
“皇上……”
“不要说了。”他带着怒气地打断我,“朕对你已经很宽容了,连你要杀朕,朕都不计较了,你还想如何?”
“我宁可皇上杀了我……”
“来人!”他忽然冲外面大声叫道:“送福贵人回去。”
立刻有几名太监匆匆而入,我又被抬回了钟粹宫。
不知是不是他向皇后说了什么,这之后果然再没了侍寝的事,他还为了讨我高兴,让人去孟府将我从前用的东西都搬进宫来。
真是没想到,我又回到了紫禁城这座大的囚笼,心不得自由的时候,那种滋味真是生不如死,但我还是要这般行尸走肉地活着。
种花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我在院里开了一片花圃,从早到晚在那里浇水、施肥、除草、发呆。
一日正修剪着花枝,忽见院门外一条男子的身影闪过,我微微一惊,放下剪子,快步走去门边,果然见一男子匆匆往齐妃的正宫走去。那背影瞧着竟像是弘时。
我飞快地追了上去,想叫住他,他却已进了齐妃的院子,我犹豫片刻,想到他是唯一可以告诉我胤禩消息的人了,又立刻跟了进去。齐妃院里的宫女以为我是去串门请安,主动引了我去正厅。
我默默走到门边,见弘时正跪在齐妃面前,齐妃轻抚着他的头,痛心疾首,长叹道:“我听说简亲王也被革爵了。你……你当初何苦和你八叔那帮人走那么近?现在……”
“现在我也不曾后悔。”弘时坚定地道:“我今日悄悄来这,是来和额娘拜别的……”
“好孩子……”齐妃抱着他哭了起来,“都是额娘不好,而今皇上将你也革去黄带子,额娘却无法劝说皇上改变心意。”
“额娘不必求他。”弘时站起身,替她擦着眼泪,良久也哽咽道:“是孩儿不孝,今时被革黄带子,不知何日命也不保,不能侍奉额娘了,额娘自己多保重。”
齐妃一瞬哭得更厉害,“不要,不要说这样的话,额娘会想办法求皇上。”
“没用的。”弘时沉声道:“额娘千万不要为我说情,恐皇上也迁怒到你。”
齐妃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为何能如此狠心?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就一点也不念亲情?”
“额娘,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弘时又跪在地上,对她拜了几拜,站起来转身往外走,看到我在门边,顿时惊诧万分。
“弘时……”我走上前去。
他却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道:“你……你是八婶?”
我点了点头,急着问道:“你可知胤禩现在怎样?”
他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大笑起来,“原来你已经成了皇上的女人,那你还问八叔做什么?原来你这么贪生怕死。”
眼见他马上要走,我也无暇与他解释了,急道:“胤禩他……”
“行了。”他冷厉地打断我,“我什么都不会对八叔说,我宁可他以为你已经死了。”他猛地推开我,飞快往外跑了。
我追出两步,却只看到他的背影拐过了院墙,消失于视线。
第196章第一九四章更名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八福晋被挫骨扬灰了,胤禩也是那样以为。现在这个我只是瓜尔佳福欣,是福贵人。
心好像被一点一点撕裂,痛得哭不出、叫不出。
齐妃走到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叹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皇上还给你机会重新做人,你是幸运的了,对他的亲生儿子,他都没有给过这样的机会。”
我跌坐在门槛上,终于哭出来,“你又可知,我根本不想要这样的幸运?”
“无论如何,都有很多人羡慕你的。”她竟也在门槛上坐下来,不知是不是同情我,又或是同情她自己,一直默默无语陪我坐着。
许久,我院里的宫女灵双走了过来,一见我喜道:“主子真是在这里,皇上来了,正等着主子。”
我坐着不动,齐妃已起身,又拍了拍我肩头,轻叹道:“他才是这紫禁城的主人,你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
我想着她的话,若有所思。灵双已过来扶我,我擦干眼泪,暗吸口气,往自己寝宫而去。
一进正厅,便看到正中摆了个大的火炉,里面的炭火熊熊烧着。胤禛坐在西侧座上,一脸冷峻。
我顿觉不妙,迟疑着向他走过去,还未来得及福礼,他已重重一拍旁边的案桌,勃然大怒道:“你每日夜里不睡,就是在写这些东西?”
我吃了一惊,这才看到案桌之上堆放着几叠《一朝·一夕念》的手稿,他忽然用力抓在手里,咆哮道:“你心里还想着他?你还想着他?”
我紧盯着他的手,默不作声。
“朕不想宫里有这种东西,不想这世上有这种东西。”他厉声道:“你以后不许再写了。”
我怔怔瞧着他,他似已疯狂,用力撕着那些书稿,再将它们扔进火炉里,直到所有的书稿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他眼里似带着一丝胜利的笑,狠狠道:“朕不想留的东西,绝对不能留。”
胤禩的历史已经被他抹掉了,我只是写一个我与胤禩的故事,只是想为胤禩留下一点纪念,他把我最后唯一一个梦都粉碎了。
这样的日子,还何必再活下去?
我有三日没吃东西,真的想结束了,我本就是一个软弱的人,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我再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焦急紧张地守在床边,不知所措地道:“陌儿,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将头侧向床里,我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朕知道那些东西是你辛辛苦苦写的,朕烧了它,朕愿意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原来老天真是公平的,并不是做了天子,一切都可以。他以为什么都能做到的时候,偏偏有做不到的事。
“朕册封你做皇贵妃……”
不等他说完,我又将头朝里转了两分,闭上眼睛。
他沉默许久,沉声一叹,“你想不想见允禩?”
我猛地转过头,睁眼看着他,颤声问道:“可以吗?”
他眉头紧锁,痛苦地看着我,半晌沉声道:“你让朕补偿你,接受朕的册封,朕就让你见他。”
我喜出望外,点头道:“只要皇上让我见他,什么都可以。”
他神色一黯,起身走了出去。
我却没有想到,他说的让我见胤禩,竟然是在我的册封大典上,命人将胤禩押了来。
我永远无法忘记胤禩看到我走入礼堂接过皇贵妃金册金宝时,那震惊、愤怒、伤心、绝望的表情。
在那样的场合相见,我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那还不如像弘时说的那样,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更好。
胤禛得意地看着这一切,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满是讥诮,他已经夺走了胤禩的一切,还要再做这样残忍的炫耀。
夜幕降临,我坐在长春宫新房的大床上,眼前还是胤禩那痛苦绝望的表情。
胤禛带着醉意,推门走了进来。我坐着没有动,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走到我身前,兴奋地笑道:“陌儿,今日也算是我们大婚之日,朕很高兴。”
我轻哼了一声,微微冷笑,“我只有一次大婚,那就是嫁做胤禩的侧福晋。”
他脸色微变,随即又扬了扬眉,“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他举起床头的酒杯,递向我笑道:“行过合卺礼……”
我起身往一旁让开,冷冷道:“我只答应皇上接受册封,并未答应其他的事。”
“没关系。”他呵呵笑道:“你不喝,没关系,朕代你喝。”
他真将两杯酒喝下,掷杯床下。
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倒在床上,拉着我的手,喃喃道:“陌儿,朕说过,可以不要你的心,不要你的人,只要……只要你在朕身边,朕就……就很满足了。你可以……你可以想着他,但是不要让朕看出来,朕也……也是会伤心的。”
我抽出手,戏谑道:“皇上不必再演了,今日最伤心的人是胤禩。”
“是啊,是啊。”他仍是喃喃道:“朕故意的,朕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彻底……彻底输了。他一样都没有争得过朕。”
“但是输赢如何,皇上能骗过全天下人,骗不了自己。”
“朕没有输……没有输。”他口齿变得含含糊糊了,“朕是九五之尊,没有朕得不到的,朕……不会输……不会输。”
我向门边走去,他猛然叫道:“朕一定要你看到,看到没有朕做不到的事。”
我头也不回地拉门走出去。
几日后,我在房里抄着佛经,从前在太后那里,这是工作,现在是我自寻的唯一能让我内心平静下来的事。外面焦公公的声音高声道:“皇上驾到。”
我充耳不闻,继续专心抄佛经。胤禛走了进来,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声音里难掩一丝得意,“朕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皇上的一切事我都不关心。”我目光只定在佛经上,笔下未停。
“并不是朕的事。”他笑道:“允禩的事,你也不想听么?”
“皇上愿意说,我自然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