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2)

又熬到大半夜才搁笔上榻的顾春以为终于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哪知天才麻麻亮就被一群稚子的鸡猫子鬼叫声惊醒。

“……顾春!顾春!有人找你呀顾春!”

小孩子们扯着嗓子七嘴八舌的乱叫,伴着胡乱拍门的动静,饶是顾春已扯过薄被将自己连头裹住,仍挡不住那连绵不绝的魔音穿脑。

本寨私塾这届夫子究竟能不能行了?!春日茶神祭典不是明日么,怎的提前就放这群死小孩回家?不像话!

愤然裹着脑袋翻了个身,那些死小孩的喊叫声却不屈不挠地飘上阁楼来,非往她耳朵里钻。

顾春没法子,只能恨恨起身下榻,抓狂地刨着自己头顶的乱发下了阁楼。

她从堂屋出来时,只见大门敞开,外头那群死孩子显然也眼尖地瞧见她杀气腾腾地身影,便笑着闹着一哄而散。

气愤不已的顾春大步流星地杀向门口:“私塾夫子功课没留够是不是?我瞧着你们是皮在痒……”

门外的场面使顾春目瞪口呆地僵在门槛后,立时无语。

此刻门前大树下停着一辆司家的马车,叶行络正与车夫一道自马车里将一个个大箱子往外搬。

而昨日向她委以重任的那位赭衣公子竟也姿仪盎然、面色沉郁地立在树下,身着黑曜锦武袍的隋峻与燕临跟在他身后,司家家主正抱臂斜倚树干,似笑非笑地朝她眨眼……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那位赭衣公子独自举步向自己走来,顾春愈发僵如石像,脑中只有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怎么总是被这人瞧见自己头没梳脸没洗的模样呢?

“他们说,”赭衣公子站在门槛外头与她面向而立,不大愉快地低声道,“我是九皇子,李崇琰。”

哦。

嗯?!

彻底清醒的顾春脚下一软,瞪大眼扶住了门扉:“谁?!”

赭衣公子,哦不对,李崇琰微微侧首,确认树下那几人并未跟过来,这才又转回来一脸不豫地瞪着顾春,眼底隐隐烁着委屈的光。

“你等等,先别讲话,”顾春垂下脸深吸一口气,抬手拦道,“我需要捋一捋……”

太荒谬了。

一个皇子,即便不愿好好待在京师皇城之内,也该在封地的王府里窝着吧……

哦,不对。

一个皇子,怎会穿着南军的布甲……

还是不对。

“好吧,就算你当真是……九皇子,”顾春徐徐抬起脸,直视着他的双眼,“那你大清早带人堵在我门口,是寻仇来的?”

娘啊!爹啊!列祖列宗和师门先辈啊!

我竟拿银针制了一位皇子的穴道!还捏着人的脸喂药了!

顾春缓缓直腰,甚至梗了脖子抬起下巴,努力端出一副从容就义的凛然傲骨。

“我顾春敢做敢当!你就说想在哪里将我砍头示众吧?”

只是可惜了她最新一册的话本子,还没写完呢。

那是她潜心钻研许久的集大成之作,哎,时也命也,只能认了。

她的话让李崇琰怔住片刻,旋即见鬼似的瞪她:“你以为……”

这混蛋,脑子里的想法是歪到哪边山上去了?!

顾春见他这模样不像是来寻仇的,顿时迟疑地眯起眼:“那你找上门来……是有什么事?”

“你说是什么事?!你……”李崇琰气得两颊泛起怒火红云,那模样恨不能喷她一脸血似的,“你这个骗子!”

这惊天一吼,使顾春凝固如即将风化的石雕。

不远处靠在树干上的司凤池也凝固如石雕。

隋峻、燕临凝固如黑色石雕。

连正抱了一箱子货物的叶行络与司家车夫,也如两尊抱着箱子的石雕。

远处那群嬉闹玩耍的懵懂孩童乍然收声,一对对好奇的清澈眼儿全往这头望过来。

昨夜一场大雨后,今日的晨风有些扑人。

凉浸浸的寒意扫过面上,顾春这才如梦初醒:“我……怎么你了?”

树下那几尊石雕也像是才活了过来,全都聚精会神地张着耳朵,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李崇琰没空搭理那些围观旁听的,带着满心的气恼与委屈又吼了一句:“你明知我……我等了你整夜,你却没有再回来!”

还说什么童叟无欺小旋风,根本是个毫无义气、不守信诺的骗子!

他昨日分明对她说过,他只信她!他会等她回来!

那时这混蛋分明也应下的!却将他丢给旁人就消失不见了!

——你明知我……我等了你整夜,你却没有再回来!

这一句吼得格外痛心,树下那几人是听得格外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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