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京海切断与回传现场画面的无人机连接信号,扣下手机,转身抱住雷亚,轻拍着他的背说:“睡吧。”
“我刚做了个梦。”雷亚闷笑一声,“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诶你说那基因检测会不会不准啊?”
“嗯……说不定吧。”
听出京海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心不在焉,雷亚环住他的腰,仰起头问:“想什么呢?”
“……担心你。”京海实话实说,同时把雷亚搂得更紧,“我和寰之间必然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你在我身边,就等于和危险相伴。”
“那你把我藏起来啊,藏到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等把那家伙解决了再来接我。”雷亚边说边笑,没等京海说出“这主意不错”又立刻说:“我既然决定回来找你就再也不会离开了,你省省吧啊,别想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外干出以命相搏的傻事。”
胸腔溢满温暖的爱意,京海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没听过孩子们喊爸爸,我哪能舍得死?”
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姚芝涣散的视线中满是白晃晃的灯光。眩晕感和刺目的光线迫使她眯起眼,眼中缓缓溢出生理性的泪水。这时旁边伸过只手,替她抹去自眼角滑落的液体。
罗胜的叹息声在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别干了,辞职吧,夹在当权者和京海之间,你只能做炮灰。”
听说物管局特勤处全员受伤,他连夜赶到局里,在医疗中心守了姚芝整整一天一夜。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坚强的女人柔弱的一面,受到声波冲击的大脑混乱失控,她噩梦连连,哭着喊他的名字。
姚芝闭上眼,摸索着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又紧紧扣住罗胜置于脸侧的手,低声道:“我已经无法抽身了,离开就是死,京海就是最好的例子……”
“抱歉,我之前的态度……不太好。”罗胜回握住她的手,将那依旧颤抖的指尖抵到唇边,“我听小希说,你对卓汉照顾有加,并没让他在牢里受委屈……姚芝,你是为了我们这一家人才替上头卖命的,是么?”
姚芝苦涩的抿住嘴唇,缓缓睁开眼,艳丽的容颜因伤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我从小到大就没体会过家庭的温暖,是你为我煮的晚餐和熨烫整齐的制服,还有发到手机上嘘寒问暖的信息,让我有了归属感……罗胜,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颊侧的肌肉紧紧绷起,罗胜埋下头,喃喃道:“我大你太多了……姚芝,我们……你该有更好的选择,找一个和你年龄相当的爱人,组建一个真正的家庭。”
姚芝收紧指尖的力道,将罗胜稍稍扯向自己,将隐瞒的一切坦诚相告:“我是血族混血,生来就注定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家庭……我就是想要你,除了你以外没人再值得我爱,罗胜,哪怕是炮灰也好,只要能得到用来守护你的力量,我认命。”
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罗胜缓慢地消化着姚芝话里的信息,惊愕许久才回神道:“你……你不是歼灭血族的么……”
“说是歼灭叛徒才对。”姚芝无奈而怅然地压低声音,“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忽然她的嘴唇上落下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罗胜仓促地别过头,淡淡道:“不用道歉,我不会因此而责怪——嗯?”
扣住他的后颈压向自己,姚芝偏头吻上那双颤抖着的嘴唇。足够了,有罗胜这句话,她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哦,这他妈该死的脑震荡,要不是头还晕着,她现在就得把罗胜按到诊疗床上。
寰负手立于落地窗前,光能玻璃上映出他那张冷漠俊美的脸。京海写的“这是一个警告”的字条静静地躺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突然之间,被齿状骨从正中间的位置迅猛刺穿。
陡然倾泻的怒意令申元峰肩头一震,他凝视着黑暗帝王六翼齐现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握成拳。于他所知,寰最厌恶的事情排在第一位的当属背叛,紧跟其后的就是被人当成个傻子一样耍。
当初借京海之手除掉尤里斯,寰也是想看看自己的“继承人”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血族的领袖。虽说是个傀儡,但必须得拥有能让族人们折服的力量,否则一定会乱的。
京海通过了测试,但却无法被他们掌控,现在更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威,还亲笔写下一封“挑战书”。
“他想警告我什么?”
寰的语调毫无情绪,但是申元峰听的出来,他很生气。作为混血,能得到在寰麾下和其他元初代血族一样的地位,申元峰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并且从来没让寰对自己失望过。
可是这一次,寰很失望。他早就该把京海“回收”,在监察局里安排好位置训练对方杀伐果决的处世态度。上一次京海,不,林寰把自己洗成白纸,浪费了多年的悉心培养就已经让寰震怒过一次了,这次情况更糟糕、更失控。
“你回答不上来?”寰收拢六翼,回身看着他,目光寒如冰刃。
这种视线申元峰见过——听到尤里斯决意谋反时。
踌躇片刻,他回答道:“我认为……他是想告诉我们,他做好反击的准备了。”
“反击……”寰抬起手,掌中凝起一把墨色的剑状光盾,幽然散发出无形的杀气,“我给了他一切,他却这样回报我,哎,一开始就不该让叶辉翔养他,看看,养出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申元峰背上一紧,立刻颌首道:“陛下,我向您保证,老叶他没教过不该教的东西!”
“是么?可他教会了京海什么是爱啊,就像他教会你如何感受爱一样。”寰看似惋惜地摇了摇头,“元峰啊,我是看在你这么多年对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才留叶辉翔一命,可你说,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他是不是该负责?”
“陛下——”申元峰促声道,紧张之中带有无法掩饰的恐惧,“和老叶无关,都是我的失职!”
墨色光剑指向他,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光盾的强大能量场也将他垂落在额前的发丝震得微微抖动。
这时寰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令他背后发毛:“我开玩笑的,别担心,毕竟你和叶辉翔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保姆’,等雷亚生下我的孩子还得靠你们来养育呢,不过这次可千万别再养歪了,我绝不会容忍相同的事情发生两次。”
“是,陛下。”
冷汗浸透了申元峰的贴身衣物,他垂着头,懊恼叹息——当初看到叶辉翔教年幼的林寰如何用手绢折出只布老鼠时,他就隐隐生出丝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