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
巴陵云溪行宫。
乔匡正到达的时候,梅和察正在行针。他的状况时好时坏,现如今,居然需要下银针来吊着精神了。
梅相的属官在门口站了一排,面上都不甚愉快。
乔匡正焦急地等了等,不知内里是何情况,亦不知他才离去了些许时候,荆州为何翻天覆地了。
医官前脚刚离开,梅相便召了乔匡正进去。他进去之时,看着梅相披着裘氅,两鬓竟是霜花的白。他咳着,胸腔之中俱是骇人之音。
梅相佝着上身坐着,瘦削衰老的让人心生不忍。
乔匡正还记得首次见到丞相。
那时丞相梅和察和大司马司徒信正值壮年,是六雄中罕见的“将相和”佳话。大司马意气风发、丞相谈笑风生,二人经常在散朝路上谈天说地,好似有谈不完的天下政事、说不完的朝堂之见。
那时候,乔匡正守着宫门,悄悄地瞥了一眼二人的背影,就如荆州的定国之柱。
乔匡正再望向床榻上衰老的梅相,心中欷吁。
梅相咳了许久,他的一位门生刘世清不住地帮他顺着气。好不容易缓了些许,梅相才虚虚地开口问:“匡正。你来了。”
“是。丞相。下官来迟,竟不知荆州已然剧变。”
梅相怆然一笑:“荆州的剧变……自从浩志[1]身殒,便开始了……泱泱之地,无定邦之人,必乱……”
乔匡正宽慰道:“夷陵乃兵家相争之地,一时胜败实为常事,梅相无需过于劳心了。现下荆州劫后余生,您和世子俱要安养身体,这便是荆州最大的后福了。”
“先生如何?”
乔匡正摇了摇头。
“起先,益州军看得紧,将他锁在军营正中心,正对着将军主帐。前几日下雪,先生落得满头满身都是风雪,着实冻得不轻。
后来益州军约莫是将先生拿去了主帐拷问,之后不知怎么又降了待遇,直拉到偏僻后方去了。不过,这下倒是方便我同先生沟通。”
乔匡正自衣襟掏出一张棉布血书:“先生没有笔墨,只要咬了手指撕了衣襟写的,请丞相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