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热身运动,溶月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呼了口气,放松了一下全身紧绷着的肌肉,带着探究与惘惑,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再次扫向了那位站在她左侧方,欲与她争“妻”的男子。
说实在的,溶月极度怀疑,她此时所站的地方不是箭场,而是战场!一身白银质地的银色铠甲,除了头盔外,护膝、护臂、护腿、战靴,全部上阵!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银色铠甲泛着一圈圈金色光晕,金光点点,耀人眼目!一眼望去,手持长弓,挎着箭囊,站立在风和日丽下的他就宛如战神一般,高大伟岸,浑身散发的是凛不可犯的高贵气息。若是换个场合,溶月定会用欣赏的心态来面对这个夺人眼球的男人。可此时此刻,作为他对手的溶月,面对着这样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心里面难免有些犯嘀咕——他穿成这般是为了对付她吗?
在溶月暗暗打量他的同时,他亦嘴角噙着笑意,好整以暇地瞅着溶月。一身粗布黑衣,套在他的身上,不仅不显其粗俗,反倒显现出他的些许英气!白皙的额头上扎着一红色的布条,横贯前额在脑后打了个活结,余下的红色布条自然地垂下,迎着微风轻轻地掀起。令他感到好奇的是,那布条上用浓墨不知是写了什么,弯弯折折的,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着实是怪异得很!还有溶月刚刚的热身运动,在他的眼里,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好奇……
几步跨过去,他伸指点上了溶月的额头:“这是画的什么?”
没好气地翻着杏眼,“这不是画!这是字好不!是字!”
“字?”仔细地往溶月的额头瞅了又瞅,他轻笑出了声:“这也能叫字?”
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无知的异时空古人,竟敢侮辱五千年的华夏文明!靠!你们的蚯蚓字那才不叫字呢!
瞪了他一眼,溶月恨恨地别过头,转为观看赛场上的赛况。刚进赛场的时候,参加比赛的箭赛手约莫三百来名,刚一如赛场,箭赛手们就被赛场上几个管事人员给分成了三十多组,每组十人,而溶月和那个男人竟然巧得要死分在同一组——第二十组!
此刻,赛场上正在进行着第一轮的选拔。一组一组地进行,每一组,站在距离箭靶百米以外。可按规定,射的不是箭靶,而是箭靶前方约莫十米处的圆环。圆环共有十只,按照降序,从大到小依次向后排成一列,每只相隔一米,待到最后那只有拇指来宽的小圆环,则与箭靶正红心处相离不过几寸之远!美人手中有三只羽箭,言外之意就是每人有三次机会。初选,要求放的计较宽,只要三箭中能有一箭射中十环中的三环就可以晋级第二轮!可尽管如此,待快轮到溶月这组时,赛场三百多名选手已经被刷下了大半!
对于初来乍到的溶月来讲,这箭赛具体比什么,怎么个比法,甚至是分几轮来比,她无疑是不太清楚的!所以,来赛场前,她的心一直是提着的,惟恐比赛出的项目是她所不擅长的,而输了比赛,与凤凰玉失之交臂!可待被告知这轮的比赛项目时,她长时间吊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比赛射环?呵,在九岁的时候她就不屑玩这种弱智低级的游戏!若是不出她的意料,这接下来的几轮估摸着跟第一轮的形式也差不了多少,估计也就无非是将射三环的要求改为射七环,或是八环、十环,在旧时射靶心!如若这般,凤凰玉,非她莫属!
正在此时,第十九组的一位头扎青衿的汉子第二支遇见刺中了七环,赛场外顿时欢声雷动,传来了一片喝彩叫好声……
“天啊!七环啊!”
“好!”
“真是厉害啊!”
……
抱着弓从赛台上走下,那汉子满目喜色地冲着赛场外的围观群众豪气地抱抱拳,满是横肉的脸上藏不住得意之色。
看着那个豹头猿臂的汉子,溶月低声笑了笑,这家伙估摸着是个猎户吧!
“七环?呵……”一道带着轻微讽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进溶月的耳中。
不用抬头,溶月也知道这令她感到不舒服的声音是从何人口中吐出。勒紧了腰间的箭囊,溶月提着木制长弓,随着队伍来到了赛场正中央的赛台。
溶月对着的是第三号箭靶。不慌不忙地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箭,拉弓,将弓徐徐提起,与两目成一水平线。
“哟,没想到你这动作倒挺娴熟的嘛!只是在下有所怀疑,以你这臂力,这箭……会不会飞到一半就偃旗息鼓了?唉,若是因此而害得阁下颜面尽失,那在下可就罪过罪过了!所以,在下还是奉劝阁下还是赶紧放下箭囊,夹着尾巴赶快走吧!省得到时候阁下丢脸不说,害得在下也心生罪恶感……”
望着那张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脸庞,溶月叹了口气,故作憾然:“公子的心思,在下是知道的!公子想让在下离开,无非是怕在下抢了公子的风头……唉,其实在下也想如公子所讲,趁早滚蛋!只可叹,本公子爱妻如命,为了爱妻,在下只有与公子一决高下!不能如公子的意,还望公子见谅!不过,公子请放心,在下会尽量让着公子的,不会让公子输得过于难看……”
美如冠玉的脸没有规律地抽搐着。两手将弓霍地拉到极限,他危险地眯起眸子:“信不信,我就是闭上眼睛射液能强过你百倍!”
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溶月将弓先放下,一把扯下额头的红布条:“那不如咱们就来比比,看谁能强过谁!”
蒙上双眼,溶月再次拉满了弓,蓄势而发。
被溶月突来的举动不仅让他震惊愕然,更让在场的人惊得瞠大了双目!
呆愣了片刻,他喝彩一声:“好小子!够胆!”
让人取来了黑布条,他亦将两目蒙上,搭箭拉弓。
“咻咻!”两只羽箭伴着呼啸声一前一后朝着圆环极速驶去!
此时此刻,场外场内均是一片鸦雀无声!人们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飞驰的两只羽箭,惊诧地看着它们穿过了第一环、第二环……凸着双目看着它们穿过了第五环、第六环……眼睛脱窗地看着它们直入第八环、第九环……
“砰砰!”两只羽箭竟然丝毫不差地直中红心!
吸气声四起,未等人们发出吼出心中的震叹,蒙面的两人迅速地从各自的箭囊里抽出第二支羽箭,下一刻两只羽箭还是一前一后地破空而出!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人们还未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见通往三号箭靶的途中,第三支羽箭接踵而至!
听到声音,四号的赛箭手一滞,随即迅速抽出第三支羽箭不甘示弱地将箭离弦而出!
黑布与红布几乎同时被人扯离了双眼。不约而同的,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了对方,不同的是,三号赛箭手的杏瞳里闪烁着胜利的笑意,而四号赛箭手的眸底荡漾着震撼惘惑以及惊叹等等复杂难辨的神采。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几支势如破竹的箭只给吸引住,因而也就没有注意到赛场上两人间的互动。
随着声色不同的四声清脆的碰击声,四支羽箭所射的方位已经尘埃落定。定睛一瞧,四号箭靶上三支箭竟然全中靶心!约莫只有拇指大小的靶心上密密地插满了三支羽箭,这、这即使是让人再往前数十米来射,也是极难办到的啊!更何况此人竟然还将眼睛给蒙上了!此人技艺的超凡,着实叹为观止!
可待瞧见了三号箭靶上的三支羽箭,人们已经不能用惊撼来描述他们此时的心情!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只见那三支羽箭首尾相接,契合相连,放眼望去竟然宛若一箭!余震未消,最后出手的箭停在第二支羽箭上微微发颤,仿佛在向人们诉说它刚刚那惊心动魄的经历!三号与四号究竟是谁技高一筹便可见一斑!
赛场内的寂静与沉默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片刻后,从震撼中回过神的人们就狂吼着发出雷霆般的叫好声,穿云裂石,响彻云霄,声音覆盖了整个阳城!
隐匿于人群里观赛的拓跋桀亦处在溶月所带给他的惊撼中久久也未曾醒神。怔怔地看着那合成一体的三支羽箭,此时他的内心里充斥着这样的惘惑——若是让他蒙上双眼,他能做到如斯地步吗……
评审官员见此情形犯了难。第二轮的标准是射中七环即刻,第四轮是射中十环,而第五轮则是直中靶心!而决定胜负的一轮则是在第五轮环节中,若是有多人能过得了第五轮,那么除正中靶心的那一箭外,其余两箭刺入圆环的累积和则决定了他们的胜负!从来没有考虑到多箭直中靶心的这种情况,因为自开赛以来,就是两箭同中靶心的情况都没有出现过,更何况是三箭!如今,两人竟然同将三箭射中靶心,这赛,究竟该怎么判?
第二卷铿锵巾帼女儿志第五章箭赛(二)
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高台上正襟危坐的县老爷。县老爷罗贵抚着八字须,貌似做思考状,可若仔细瞧看,便不难发现,他那滴溜溜的三角小眼,正带着卑恭与探寻,不时地瞟向赛台上的某一处……
不多时,一位手持佩剑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上高台,在罗贵耳中嘀咕了好一阵。罗贵边听边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待到那大汉下台离去,他才收敛了奴状,干咳一声,挺直了干瘦的身子板,脸上一派威严状。
“肃静!县老爷有话要说!”旁边的衙役得到县老爷的示意后,左手拿着棒槌重重地敲了几下右手中提着的大铜锣,声音洪亮地喊道。
场上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于瞬间集中在高高在上的县老爷身上。不明个中缘由的溶月亦将探究的神色抛向罗贵,心里面则暗暗猜测着——他是不是要宣布她和他可以直接晋级了?
清了清嗓子,县老爷两手放在案上,正色道:“我们阳城果然是人才辈出,今年的箭赛上竟然比出了两位旷古起才,实在是我们阳城之幸,南刹国之幸!不过,自古以来,每年箭赛的得胜主就只有一位,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只能有一人能问鼎今年箭圣宝座!所以,为了能让他们二人一别雌雄,本县令决定另加赛项!来人,牵马!”
两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在县老爷话音刚落之时,就被两名衙役给牵到了溶月和那位公子面前。握着手里的质感粗糙的缰绳,溶月总算是有些明白了。敢情是他们两人已经将最后一关都给闯了,如今为了分出个冠亚军来,要给他们“另开小灶”呢!如此一来,那么这整场箭赛岂不变成了他们两人的对决赛?那么其余的赛手岂不是没有了机会?
目光投向赛台下还未来得及比试的数十名赛箭手,溶月眉头轻挑:“好似他们还没上场呢!如此这般,对他们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溶月身旁的那个令她反感的人发出了数声大笑。笑后,他手指向下一伸,指向了台下正仰头观望着他们的赛箭手:“你们有谁心里觉得不平的,尽管上台与我们二人比试就是!谁不平?你?你?还是你?”
被指到的赛箭手们无不讪笑着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来说明自己并无不平。开玩笑,这样超绝的箭术简直是令人望尘莫及啊!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们有几把刷子他们心里头可明白得很!就是让他们练上个一辈子甚至是十辈子,也未必能比得过那两人的十分之一啊!不平?他们哪里会不平!他们根本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赛箭手们的反应令他笑得更加得意:“看见了吗?不自量力的事是不会有人做的!”
难道他们真的很强吗?瞥着台下那纷纷丢箭解囊的箭赛手们,溶月不禁疑惑地自问……
可是是不满意主人长时间对它的忽视,溶月身旁的黑马突地打了个响喷,惊回了溶月飘渺恍惚的神魂。
定了定神,溶月伸手触了触它黝黑发亮的毛发。可当目光瞟向百米处的箭靶时,她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马?箭赛场上竟然牵来了马……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事与愿违。很不幸的,事态就朝着溶月所不期待的方向进行着——这一轮虽与第一轮的比赛规则相差无几,可不同的是,射箭场地由原来静止的黄土地改为移动着的马背!
移动射击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可若是载她移动的对象是匹马,那,问题可就大着了……
她不会骑马……
骑跨在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上,他俯瞰着拧着眉正一脸愁容的溶月,谐谑道:“怎么,还没比就怕了?”
不可置否地笑笑:“说实话,的确是有点怕。”
“小子,你开玩笑的吧?以你的箭术怎么可能会怕!真想不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小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你别再磨蹭了,快上马!我等不及与你一决高下!”握紧了手里的长弓,他不耐地催促着。
杏眼朝天无奈地翻了翻。挎上弓,溶月讨好地拍了拍黑马的黑头,见它似乎温顺了下来,这才小心地踩着马蹬,手脚并用地往马背上爬……
死死搂着黑马的脖颈,溶月的身子颤颤地紧贴着马背,两腿也死命夹着马肚,四下乱瞟的杏眸充斥着紧张和慌张。为什么古人都爱骑马呢?这马骑上去真的很恐怖啊……
突地,黑马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强壮的身躯。这一扭不要紧,未找到重心感的溶月就顺着它那黑滑的皮毛寸寸下滑。条件反射,溶月的两臂收得更紧,两腿夹得更厉害,整个人就如水蛇一般紧紧地缠上了黑马……
终于受不了溶月的这般“虐待”,黑马痛苦地长嘶一声,马头霍地上仰,前面两只蹄子就凌空高高地撅起,似乎是想要撅掉溶月这令它不高兴的包袱……
“啊……救命啊……”身子陡然成一斜坡的溶月两手蓦地一松,身子就趁势开始往下滑落。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她急急将力集中于两手,狼狈不堪地胡乱抓扯着马的皮毛。
可她最终没有犟得过这匹马老兄!吸着冷气,痛得呲牙咧嘴的溶月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难抑怒气地死瞪着一副不关它事的马老兄!
众人先是被这突发的一幕搞得发了个怔,片刻后,阵阵的哄笑声连成一片,沸反盈天,一发不可收拾。更有甚者,在赛场外带头起哄,喝倒彩,吹口哨……一时间,整个箭赛场一片嘈杂。
对众人的哄笑声置若罔闻,溶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走向高高大大的白马,冲着马上的人摊摊手:“如你所见,我不会骑马。”
噙着未散的笑意,他单手拂去燕郊笑出的泪液:“然后呢?”
“所以我要跟你同骑一马!”
怔了怔,他嘴角轻勾:“你确定?”
弹了弹衣服上的沙土,她无畏地挑着柳眉,将右手伸向了他。
回给溶月一个饶富深意的笑,他身子向下斜探,温热的掌心与溶月的掌心相覆,用力一握,一扯,溶月便被他给扯上了马背。
握着溶月的手不放,他深邃的眸里波光未明:“你的手怎么这般滑腻……呵呵,像个姑娘……”
面色一僵。溶月用力将手挣开抽回,身子微挪与他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开始吧!”
璀璨的眸子眯了眯。两腿突地一夹马肚:“那你可要准备好了!驾!”
可待马没跑几步,他突地用力勒紧了缰绳。马长嘶一声,不得不停下了前行的蹄子。
惯性作用,毫无准备的溶月就不由自主地前倾,整个身子就直直地贴上了他的后背。
握上他的精腰,溶月忿忿地后移,心里不住地暗骂:小人!要不是她发育不良,绑束起来的胸跟平胸无二异,那么今日她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
疑惑的神色一闪即逝。甩甩头,自嘲地笑笑,他定下神,从箭囊抽出一箭,于弓上搭上,眯起眸子瞅准前方的箭靶。屏气凝神,他暗暗计算着路程,待到离箭靶正前方仅有几十厘米处时,羽箭呼啸而出……
啪嗒!穿过第八环后,羽箭应声而落。
场外众人的抽泣声、赞叹声连成了一片。似乎是见怪不怪,对此,他并未表露出过多的兴奋或激动的情绪。
将弓潇洒地在半空中拎了个圈,他身子微侧向溶月:“你确定你能行?连马都不会骑的小子?”
“行不行,等在下试过了,答案自会分晓!”取下弓,溶月搭箭瞄上了三号箭靶。
“好!那本公子就拭目以待了!”马肚再次夹紧,马儿欢快地朝着三号箭靶的正前方奔去……
“咻……”羽箭离弓而出,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层层圆环,直达红色靶心!
碰!一声重重闷响,羽箭牢牢地钉在了靶心处!
错愕地盯着在箭靶上微颤的羽箭,他霍地将头扭向了溶月,满目的震惊!
他那见鬼了的神情让溶月心情大好!手放口中,长长地吹了个口哨,溶月扬起下巴,挑衅地扬眉。
将脸转正,他神色晦涩不明。深出一口气,他持起第二支羽箭,瞄准,射出!
九环!拇指搓了一下鼻子,溶月舔了舔唇角。九环?男人,你输定了!抽箭,溶月的第二箭眼见着也要飞驰而出……
可就在箭即将离手的那一刻,马不知何故突地扬蹄,而溶月手中这正在脱手途中的箭就与原方向歪了一截……
啪嗒!箭落地,三环。
搂着他的腰身材得以稳住身子的溶月,见到这样的结果,一股滔天怒火从五脏直达脑际!
“你、你故意的对不对?!卑鄙!”
伸出修剪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