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信听着这个分明陌生的少女冲他絮絮叨叨,目光渐渐变得不耐而讽刺。
“我不懂?”他打断了她,“许姑娘,我看是你不懂。”
“你以为我家太太真叫我陪你出来看花吗?错了,她是令我寻机轻薄你,让你如果不嫁给我,就再嫁不成别人。”
说出这句话的萧信已经不能用“阴郁”两个字来形容了,他简直像头顶了一大朵乌云,声音也低哑下去——那是不甘、愤怒与抗拒在极度压抑后所致,“我年纪小?大嫂,你才是太天真了。”
许融:“……”
呃。
这就尴尬了。
她确实没想到,萧夫人看上去光鲜亮丽一个贵夫人,比她娘像样多了,结果人品下限这么低,这种阴招都使得出来。
尴尬持续过三秒钟,许融果断做出决定——谈话得继续下去,萧夫人暴露了她的人品,萧信同时也显示了他的人品,这是个骄傲得出奇的少年,头颅扬得高高的,不要说真的去干了,连接收这种指令都觉得是一种屈辱。
人生地不熟的有限条件下,这样难得的潜在同盟者她不能放过,怎么合作不妨再议。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许融回过神后,就尽力轻松地道:“哦,这么刺激?”
萧信:“……”
萧信:“……?”
第6章你我如今栓在一根绳上
萧信不可思议地持续瞪她。
许融情知不妙,连忙挽回:“我的意思是,这么吓人。”
萧信目露质疑,显然不信任她。
许融以多年社畜锻造出的脸皮略过了这段失败的缓颊,面不改色重新给他发卡:“萧二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萧信把眼神移开,仍不说话。
看样子不想再理她。
许融已经转过念头,道:“难道你着急走。”
以萧夫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萧信不从命,底下再发生什么很难测。
“韦氏……”想及萧夫人先前的话语,许融沉吟片刻,猜道,“是你的亲人?生母?”
萧信猛地沉下脸色。
许融知道,她猜对了。
萧夫人未必不了解萧信的性子,手里捏了他的生母,才有自信他一定会听话。
“你难道准备带你娘一起走?”问出这句的时候,许融是很有些诧异的。
她觉得这可行性实在很低,可萧信看上去倔头倔脑的,他搞不好真干得出来。
萧信终于出声:“她不是我娘。”
许融一愣:“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她是妾,我只能叫她姨娘。”萧信微瞪她,“叫娘,是给她招祸。”
许融“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她毕竟不是土著,对这些封建糟粕融入不了那么彻底。
她不以为意:“私下叫一两声又不要紧。”
萧信不放心,警告她:“过一会回去,你不要在太太面前说溜嘴。”
许融有点好笑,他还怕她坏了他的事。不过这么一看,他是真准备带着韦氏一起走了,才怕她节外生枝。
“你——”
月洞门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许融停住话头,转头看去。
是白芙,她双手空空,没有取回任何茶点,秀气的眉宇间隐隐有急切色。
许融自然往前迎了几步,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姑娘。”白芙低低叫了一声,看了一眼孤立在亭下的萧信,扯着许融的袖子把她又往外边引了引,才以耳语般的音量道,“我哥哥回来了,叫我回姑娘话。”
许融眼睛微微一亮,必然是有收获。从前随手为之的闲笔,如今可不一样了。
“什么话?”
白芙的声音中透着紧张:“我哥哥说——他看见罗二爷出来和一个人碰了头。我哥哥原不认得那个人,候到他们分开后,我哥哥一路跟着,见那个人进了长兴侯府的角门。”
许融心下一定,对上了。
白芙虽是内院婢女,但她没换芯,对几家的关系总比许融这个初来乍到的更知道些,她嘴唇微微颤着,也觉出来这会面的不同寻常:“只是我哥哥老实,不敢离得太近,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看见那个人给了罗二爷一个荷包,那荷包鼓鼓囊囊的。”
“没关系,你哥哥做得很好。”许融鼓励地拍拍她的手,“等回去空了,你从我们那匣子里拿二两银子给你哥哥,别叫他白辛苦。”
作为侯府千金,许融有个小金库,但她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小金库的数额不太多,大概够她买买胭脂水粉赏一赏下人,正经置产是不能的,所以她先前想跑路才会打上屋里摆件的主意。
白芙就一呆,忙道:“姑娘,这太多了,我哥哥也没做什么,使不了这么多钱。”
“别急,我还有事要你哥哥做。”许融低头思索着。
白芙哥哥的见闻证实了她的猜测,但仅此一着,不足以作为切实有效力的证据抛出去,以牵扯进来的几家势力,她必得要锤得他们无话可说才算数。
“姑娘。”
过一会,许融觉得白芙轻轻扯她衣袖,她心不在焉:“嗯?”
“萧二公子还在那边——”白芙小小声提醒。
她看见萧信转过身来了,那个面相一看就不是很好惹,跟萧世子温文尔雅的风范差远了,唉,她家姑娘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