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归零(4)
III
滕思悠是在大一下学期的一个电影放映会结识了裴星如。
裴星如，洋名Sonia，唸艺术系，出身自中产家庭，自幼学习芭蕾舞、现代舞，精于绘画与设计，又爱好文史哲，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跟肤浅的水清澄完全不一样。他几乎是立刻被裴星如的才貌吸引，几个月后，她主动向他表白，他半是为了报复清清而接受。几年下来，他分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什幺:惯性的陪伴?反正找不到条件比她更好的女人，她的个性也很纯，最重要的是:她爱他。
他不懂得爱一个人，也不屑花心思去爱，于是他选择享受她的温柔乡。她大概清楚他不爱她，可是她选择无名无份地跟在他身边，为他怀孕过两次。
2005年二月中的某一晚，滕思悠回到大学，参加那个他会碰上裴星如的放映会。这次，他带了水清澄一起去:既然她跟他一样，是由三十岁那年返回过去，那她想必很熟悉裴星如。
他急不及待要看清清脸上精彩的表情。
这场放映会容许公众参加，他们七点半到达会场时，已经坐满三四十个学生。这是一套关于纳粹文宣的艺术电影，清清连中学的世史都学不好，硬被人拉来看这套电影，大感无奈。要是又像上次一样打盹，可能又会惹他生气，她唯有全程偷偷捏着大腿的肉，以痛楚警醒自己。直至电影放完，清清已不知打了多少个呵欠，还要熬过嘉宾冗长的发言。
到了问答环节，清清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一看，就是一张深深刻印在脑海的秀丽容颜——裴星如。她穿着一件露膊大领贴身黑毛衣，显出颈部与锁骨的优美弧线，下衬啡蓝色牛仔裤跟浅棕色短靴，一瀑子夜般的黑髮垂在后背。
裴星如肤似玉质，不像滕思悠那白种人的苍白，一双黑亮的大眼微向上挑，倒没有猫的狐媚气质，眼神流露着傲气，偏偏一开口又温文恬静。她是个气质矛盾的女人，也是引起男人征服欲的女人。相比之下，清清现在的外表太乖，不是能登上殿堂的美人。
清清听着裴星如以流利的英文与一名外籍嘉宾交流，又看了看身旁的滕思悠，她握紧拳头，抵在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