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起来挺高兴:“嗯,嗯,儿子乖。”然后又心疼地打量着我,絮絮叨叨地说我又瘦了。
我温声宽慰她:“我没瘦,妈妈。”
妈妈却充耳不闻,伸出手指描绘着我的锁骨,唇角噙着笑:“以前你爸爸总夸我锁骨生得端庄、脖子也漂亮,撑得起珠宝,他最爱看我戴那些翡翠项链啦。”她说着说着忽然就闭上眼陷入了自己想象的画面里,拖长了声音说:“嗯,今年我的生日愿望是……”然后兀地咯咯笑了起来。
会见室里的狱警警惕地看了过来,还有其他犯人和家属也不由侧目。
我抓着母亲的手迭声呼唤她:“妈妈,妈妈!”
她唰的睁开眼,用力地反握住我,兴奋地告诉我:“司司,妈妈前几天啊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白鸽,从这里飞出去啦——”她撒开我的手,站起身来挥舞手臂,又陶醉地闭起眼,面上带着微笑说,“飞呀飞呀,飞到了我的宝贝身边——”
我下意识地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狱警,可她们还是走过来,不留情面地抓住了我母亲的手臂,要把她押走。
“啊——不要抓我!不要把我的翅膀折断了!——”母亲立刻凄厉地叫起来。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场面再度重演,听着她被带走时呜呜的哭泣,语不成句却执着地念诵着:“灿烂的星!我祈求……祈求如你般坚定,但我不愿,啊!高悬夜空……”
我的两眼滚烫,口中发苦,深深体味着自己的无用。
……
我步伐缓慢地走出监狱大门,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是顾维熙。
我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很久,终于妥协,调整了一下情绪接了起来。
“小司,我……你……”顾维熙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这几天你还好吧?”
我从刚才起就一直伪饰的镇定几乎一瞬间就被他击碎了,记忆里那些顾维熙曾打动、温暖过我的往事不论大小都一跃而出,清晰而强烈,在脑中挤挤挨挨,弄得我鼻子发酸。我下意识地就抬手摸了摸左眼——还好,没有流泪。
“维熙,那天我说话这么过分,你不生气吗?”我的声音很低。
“你是我的好朋友,小司,我不会生你气的。”他真诚地说。
可是你也不听我的。我涩然想着。
顾维熙听我不出声,又语气有些低落地说:“小司,之前你一声不响搬走了,还不接我的电话,我真的以为你要跟我绝交了。”
我说:“我不会跟你绝交的,维熙。”就算我放弃爱你,你对我而言仍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顾维熙安心而坚定地“嗯”了一声,然后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
“维熙,对不起,你不要听我那天说的昏话,”我闭了闭眼,轻声说,“你很好,不要变,不要管我这个可悲的混蛋的看法。”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学会猜忌……希望你永远保持愿意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宽容,希望你永远有给予人不设防的温柔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