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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食堂回来的路上,许暮洲想象过很多与纪筠接触的方法,但都无一例外被他否决了。
许暮洲认真想过,他究竟是想从纪筠哪里得到什么信息——从完成任务的角度来说,无非只有两种途径可以达成最终目标。
一是从纪筠本身的心理状态入手,这种方法无异于最便捷,但是用膝盖想也知道,纪筠哪怕再傻也不会在三言两语间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而如果仅仅想从普通交流中发现端倪的话,许暮洲自认做不到。他心理学的专业知识不多,于是干脆决定把分析纪筠的内心世界这种任务交给严岑去搞定。
二则是像上一个实习任务那样,将“任务目标”本身先从任务中刨除,从任务目标身上延伸出各类线索,抽丝剥茧地寻找她的经历和人生转折点,然后缩小所能产生执念的事件范围,最终再一个个尝试。
相比起其他的主观意愿极强的因素,许暮洲知道,这才是他的强项。
严岑在上一个任务世界曾经教过他要如何“融入人群”,许暮洲是个好学生,不但会活学活用,还会举一反三。
人之间的相似之处会让他们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从而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潜意识中非常熟悉的行为来。
而“同专业”则是许暮洲给纪筠展现出“归属感”的第一步,也是他获取信息的第一步。
事实证明,许暮洲的判断没有错。
纪筠的手太稳了,稳得不像是一个常年吃精神类药物的患者。许暮洲的目光从她的手移到图纸上,被纪筠比对过的图纸部分都已经标好了数据,那些数据比许暮洲给出的半成品还要精准。
——思路清晰,工作效率极高。
如果说吃了一整年利培酮还能有这个水平,那恐怕这位纪筠小姐是个天才。
看到这里,许暮洲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纪筠没有在接受药物治疗。
在许暮洲思考的功夫,纪筠已经将整张图看完了,她随手在图纸右下角划了几笔,写了个什么。然后拿过那张标注着数据的草稿纸比对了一下,然后用笔在其中一个卧室的内墙上画了个圈。
【卧室墙厚度不对,内单墙厚度应该是200,你画成240了。】
纪筠用笔敲了敲许暮洲的手背,示意他去看本子上的字。
许暮洲凑过去看了一眼纪筠圈出的地方,然后又比对了一下周围几面外墙的厚度,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像是啊。”许暮洲说:“我怎么找了半天数据错误也没发现。”
【初学者是会这样的。】纪筠在本子上写道。
【因为你在画图的时候已经有惯性思维了,所以如果不是比对精准数据的话,不会发现这种小问题的。】
“不光是这个。”许暮洲叹息一声,失落地用手搓着纸卷边缘,小声抱怨:“自从生病之后脑子就不太好用,如果治疗之后还没个起色的话,可能就得彻底休学了。”
纪筠的笔尖在纸面上晃了晃,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写,只是转过头看看着许暮洲。
“间歇性失忆症。”许暮洲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好多事情记不清,最开始是发现期末考试怎么复习也记不住,后来连日常的事都能忘。”
纪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摇晃了一下,依旧没有落笔写字。
这是一个非常抗拒的表现,说明纪筠不想跟许暮洲谈论这种私人话题,哪怕是许暮洲自己的也不行。
纪筠很警惕,她可以在“公事”上为许暮洲提供帮助,但是一旦涉及“私事”,她就会像装了情感雷达一样,骤然将身边的警戒线划在明面上,拒绝跟人产生私人交往。
许暮洲并不想让纪筠对他产生警惕之心,干脆见好就收,顺势打住了这个话题。
“不过找到了原因就好了。”许暮洲装作没发现纪筠的僵硬,笑着说:“谢谢您,真是帮了大忙。”
许暮洲说着,站起身来开始收拢图纸。纪筠见他没有再继续闲聊下去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气,僵硬的肩膀肌肉重新放松下来。
拼接过的图纸有些不听摆弄,有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掖进了叠好的被褥底下,许暮洲轻轻拽了一下没拽出来,又怕拉坏了拼接处,于是伸手从被褥下垫了一把。
纪筠忽然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粗鲁地探身过去将纸页拽了出来。她这个动作太过于急切了,甚至自己碰歪了被褥。
当然,如果不是纪筠自己这么神经过敏,许暮洲也不会发现,她被褥下还放着一本《雪娃娃》的绘本。
望乡(十二)
许暮洲的眼神在那本绘本上一闪而过,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低下头将图纸一圈圈卷好,重新抱在怀里。
他再抬起头时,碰歪的被褥已经被纪筠拽好了。
许暮洲欠了欠身:“很感谢您,帮了我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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