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听说舅舅要来,把先前的心里的烦绪一扫而光,对玉团说“你洗洗脸去吧!”
玉团低头去了,郭圣通对傅俊说“将军别放在心上。”
“夫人都多保重才是。”
真定王带了三十只羊,三十头猪,一百只鸡,前来劳军。
郭圣通换了件朱色的曲踞,亲自在前堂迎他,“舅舅。”
玉团上去接了刘扬脱的皮裘,刘扬仔细打量了郭圣通一番,“通儿不比在家时了,可真是消瘦了。”
郭圣通挽着刘扬的手请他上坐,“通儿不曾受什么苦,只是惦记舅舅和家里。”
刘扬看着堂里连件像样的摆设也没有,烛台里点的油灯,桌案也不是漆器,郭圣通到底不如在家白嫩,面色有些憔悴泛黄,此时笑魇如花看起来反而是强颜欢笑了,刘扬拉着外甥女的手,叹道“看到你如此受苦,悔不该将你许了刘秀。”
郭圣通楞住了,笑意僵在脸上,“舅舅怎么说的这样严重!”
刘扬徒叹了一声气,拍了拍郭圣通的手背“儿啊,天南地北孤王与刘秀从无交集,奈何大势所需,本想着随便嫁给两姨姊妹家的女儿过去,那天刘植为刘秀来登门求亲,你持书坐在柳荫下与况儿在钓鱼,后来堂间见了王府诸多姊妹,他独独求你!”
玉团端了一道蛋羹上来,“殿下,这正是姑娘与姑爷的缘分不是?”
郭圣通也笑道,“舅舅,这是命数,注定好的,来,年关将至军旅之中,亲者只有我们甥舅两人,通儿敬舅舅一杯。”
刘扬端起酒喝了一口,郭圣通一饮而尽,还特意把空杯给刘扬看看,怨道“舅舅如何不如我?”
刘扬没法,只得也干了,“你啊!虽是女儿家还是像你父亲那大度性子。”
虽是简单但也做了几道体面菜,一道烩羊肉,一道萝卜炖排骨,鸡煮山药,蛋羹,叫了傅俊将军过来上坐,郭圣通叫玉团去倒酒,“将军替文叔敬真定王几杯。”
傅俊听了这话,心里是极佩服郭圣通的了。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次日,临别的时候,刘扬叹之再三,“通儿,你母亲在家着实放心不下你啊!上月你写信回家,你母亲留着那小校在府里住了好几天,为的就是问问你的近况,随后又使人送信给孤,孤思来想去也是要来看看你,只是让孤回去怎么跟你母亲回信呢?”
“舅舅实话实说就是了,衣食无忧。”
甥舅之间还在道别,远远的有人驰马而来,“报!”
马上的士兵太急,滚下马来喘着气,话都说不顺“大军攻下邯郸了。”
郭圣通喜不自胜,“舅舅只拿这个消息回母亲就是了。”
刘扬有些走神,暗自念叨“刘秀真有这个本事啊?”
立春后连西风都不一样了,枯草堆里点点泛出绿来,玉团和许思归在屋里收拾衣服,郭圣通站在院门口看着一丛芳草,时不时用裙摆去扫扫草叶,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
“你多大了?”突然一个懒懒的男声。
郭圣通本来还玩的挺开心的,这会儿惊过来,笑还凝在脸上,一抬头却是蔡羽在面前,“你怎么从前堂进来的?”
蔡羽指了指墙,“直接跳进来的!”
郭圣通不想理他,提了裙子要进去,蔡羽陪了笑脸,“你别生气啊,我是来向你道谢的,你女儿家一提笔就许了我一千石粮食,我将来还都还不起了。”
“我只不过不想你吃不饱饭,再去□□入院而已。”
蔡羽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郭圣通这时看他穿了件墨色的直踞,束了冠清清爽爽的,白白净净的,郭圣通这才意识到什么,“你及冠了吗?”
蔡羽点点头,“嗯,怎么了?”
郭圣通心里有点怪怪的,“我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呢!”
“你以为我是你弟弟吗?我这回去你家可见了你母亲和弟弟呢!”
“哦”郭圣通一点没细想这话里的意思,“我母亲和弟弟可好?”
“你母亲比你贤惠,你弟弟比你乖巧,不过”蔡羽停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郑重道“还是你最好,又好看又单纯。”
“呸,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话才出口郭圣通看他虽然是一张娃娃脸,身姿却挺拔铮铮一个男儿郎,“你的谢我心领了,你回去吧!”
“等等,”蔡羽从袖里拿出一个白丝包,“那天你是去集市找糖?我从真定集上看见带给你的。”
郭圣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玉团从院里出来“姑娘,咱下午就可以走了。”
“咦?这不是……”玉团望见蔡羽有些吃惊。
蔡羽正视着郭圣通,“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我夫君哪儿了?”郭圣通还是过去,亲手把糖接过来了,千里迢迢想着给她带包糖,她怎么能不接,回首笑道“你可好好的别再做贼了,万一被抓到了可遇不到我这么好的人了。”
蔡羽静静看着她进去,眼前最后的色彩是她的裙摆,自己笑了笑自己,对着门独自念道“你也遇不到像我这么好的贼了。”心下想,最好你有个好丈夫,不然我真的希望你是个寡妇。
一包糖吃完了便可以忘了,可这甜蜜还聚在她的心里,为的是远处的邯郸。那日她来信阳一路上都是闷闷的暑天,而今一路上都是暖暖的春日,她一点也不嫌路途颠簸恨不得一夜就能到达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