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悠闲饮茶,或谈天说地的这些人都离开茶亭,要么启程离开,要么则在亭子外收拾行囊,俱都避开了白氏之人。
白氏商队果然也在城外休整,停在茶亭外。
那茶亭掌柜见状,连忙收拾前边客人的剩茶糕点,让自家婆娘快些洗净茶杯,煮沸水,备茶叶,取点心。
茶亭只有四张桌子,每桌至多坐上八人,已是拥挤到了极点。而白氏商队的人足有数十,自是不够位置,当下就有人朝秦先羽走来。
一个络腮胡的粗犷男子大声道:“那小道士,快起来给大爷挪一挪位置。”
然后这年轻道士只是笑了笑,朝一边挪了挪位置,坐偏了些。
茶亭中响起一阵笑声。
那粗犷男子脸色燥红,怒道:“让你滚开,不是让你腾出个位置就算了。”
秦先羽这才总算明白,为何众人适才喝茶时都迅速离开,腾出位置,原来这白氏商队确实颇为霸道。他微微一笑,说道:“同样是付钱喝茶,怎么贫道就不能坐?”
那粗犷男子扔出十多个钱币,道:“你的钱有爷爷的多吗?”
秦先羽从玉牌中取出些许掺杂金银的器物,运用法力捏成一锭金子,便放在了桌上。
茶亭中倒吸口冷气。
看这小道士如此清秀瘦弱的模样,弱不禁风,居然是头肥羊?
所谓财不露白,那掌柜的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扯住这年轻道士加以劝说,让他快些起身,腾个位置,这一次茶钱便也不收了。
秦先羽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罢,反正贫道喝得也差不多了。”
他缓缓起身来,拾起了那锭金子。
络腮胡男子目光闪过一丝贪婪,但终究还算能够克制,毕竟大庭广众,总不好强抢。但适才被这年轻道士如此羞辱,实在羞燥,心中十分恼怒,见他缓缓起身,怒道:“慢吞吞的……”
于是他伸手过去,朝着年轻道士推去。
然而,那年轻道士却已起了身来,悠悠迈出脚步。
络腮胡男子一手推去,落了空,摔倒在地,茶汤洒落满身。
虽然亭中众人适才都在笑他,但都是白氏车队通行的伙伴,见络腮胡男子吃了亏,纷纷起身,围住了那个年轻道士。
有人摩拳擦掌,就要动手。
掌柜的吓得脸也白了,意欲上前劝说,却被人推了个倒栽葱。
亭外前一批车队的人纷纷摇头,却不敢多看,亭外其余收拾行礼的几位闲散茶客,也都觉得那小道士着实惹了祸事。
正当白氏车队之人围住这年轻道士,眼看便要大打出手时,远方马蹄声起此彼伏,烟尘卷起,仿佛黄龙。
那是一队铁甲重骑,兵锋寒冷。
当头的却不是高大威猛的将军,而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他徒步而行,却快于疾驰的骏马。若细细去看,便能发觉,他脚下未踏土地,竟是凌空而行。
这老者领着众多铁骑,两侧跟随道童弟子,驾马而来。
“那是……燕支观的燕观主。”
“三年前的旱季……我曾在人群中见他呼风唤雨……”
不论是茶亭内外,众人俱都停住动作,屏息而不敢言语。
梁国的国师!
燕支观的观主!
那是一位老神仙!
他在众人崇敬万分的目光中,止住脚步,在茶亭之外停住身子。目光转动,扫视众人,终于落在被人群围住的年轻道士身上。
感应到老神仙的目光,众人纷纷散开。
燕观主的目光直直落在年轻道士的身上。
然后只见这老神仙激动莫名,热泪盈眶,急忙奔入茶亭,分毫没有仙家风度,就即双膝跪倒,头触地面,大声道:“燕地三代弟子元牯,拜见小师叔祖!”
茶亭内外,一片寂静。
白氏车队众人脸色惨白。
适才与那年轻道士一同在茶亭中喝茶的人,尽数呆若木鸡。
梁国重甲铁骑,也都僵了半晌,不时有身经百战的将士握不住手中长枪利剑,使得兵器跌落在地。
清风习习,凉爽至极。
但许多人都觉得极为寒冷。
“起来罢……”
那个年轻的声音,随着微风淡淡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