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看到这么一个调查出来的结果,只是无力的挥挥手让前来送消息的人退下。裴道之如今面容已毁,手足皆断,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日后就算是清醒过来,也只能做一个废人,不可能再为官了。
他只有两个儿子,原本被他寄予重望的长子如今成了这么个模样,他就算把那些逃逸了的家人抓回来又有什么用?
人才下去,不多时就有家人惊慌失措的跑过来,“郎主,大事不好,大郎君不行了!”
裴松闻言,立即从枰上站起来,就往外面跑。他才跑到长子的门前,就听到门内传来女子的痛哭声,顿时裴松就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亏得后面的家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才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推门进去,就见着妻子张氏还有长媳坐在床榻前痛哭,床上的人面上已经蒙上的白色的麻布。
“咚!”裴松见状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晕过去了。
家主晕过去了,裴家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裴松已经晕过去了,什么时候醒来不知道,而主母张氏因为丧子哭的双眼红肿,几乎都看不清楚了。至于长媳,没有上面的舅姑发话,她也不好掌事,只能叫人去请那位小叔子。
结果裴敏之话说的更好,“兄长既去,心中五内俱焚,实在不能管事,还请阿嫂自专。”
裴敏之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撞上去,这个嫡出的兄长看他也只是比看家里的那些奴婢稍微好些,至于裴松根本就没有将他当做儿子看,张氏那就更妙了,十几年如一日的冷漠,如今死了儿子就想让他管事?做梦去吧。
这个烂摊子他们自个收拾,哪日收拾好了就行。
裴松因为丧子一病不起,别说是去东宫辅佐太子,就算是上朝也走不动了。太子太傅算是只能在家养病,太子曾经亲自去探望过两次,见着裴松头发全白,老态全露。他就知道裴松恐怕是不行了。
年纪大了,原本就容易出事,这何况还是丧子?
“……裴公怕是不行了。”太子出来就和左右说道。说起这话,太子心中无比的恼怒,这裴道之死的还真不是时候。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裴敏之就算是说了家事请嫂子自专,还是要在裴松和张氏的面前服侍。
裴松还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哪怕以前看不上眼,可只有这么个儿子,多少还是会上心。
可是张氏因为丧子神志不清不楚,见着裴敏之就高声怒骂,先是骂裴松当年贪图女色,连外来的婢女都不放过,生下了裴敏之这个孽种。接着又骂死的怎么不是裴松那个老不死。
当时场面挺热闹的,还有一些来吊唁的客人,都听到张氏的怒骂。这下裴家那点点陈年往事,被邺城里头的好事者全部挖了出来。
这会世道乱,用人唯才,而不是看德行。哪怕那个人私德一塌糊涂,只要有德就可以收到重用。裴松以前好女色,对他的仕途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这名声嘛,多少还是有些损伤的。
秦萱在官署里头,听那些同僚说了一通裴松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她没仗打,眼下局势比较稳定,也不用一天到晚的对外打仗了。
哪怕不是放马归南山,一群将军呆着,感觉骨头都要生霉了。军营里头的操练几日一次都有严格的规定,至于军需……也是有专门的人来管,和他们没太大关系。
打仗的时候可以趁机捞油水,可是这不打仗的时候哪里来的油水可捞,都是被别的兔崽子给分了,没他们的份儿。
天天去官署也就是点卯,过了那个时间,一群人就下值去了。不过干坐着也挺没意思,他们手里又没有多少正事可坐,就算是坐在那里,时间一长,屁股生疼,还是要找点乐子来。
于是就有人说起来了裴家的那些带着颜色的往事。
秦萱一边听一群大老粗说起世家里头的那些香艳事儿,自己拿着陶盏喝了一盏的水。裴道之那事,是她派人做的,而且都是一些好射手。原本的打算就是射伤马,然后造成惊马的假象。
要知道惊马之后,一旦被发疯了的马拖着走,基本上很难存活。裴道之也是坏运气,受了那么些罪才走。
她心里有些不好受,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喝。结果水壶被她倒了个空,旁人还没喝多少,倒是被她喝完了。
干这些事的时候,她道是无毒不丈夫,反正争嫡完全不讲究所谓的兄弟情,而且只要谁有那么些错误或者是讲究兄弟情,指不定就会被撸下来。
做的时候没感觉,可是事后,却生出了愧疚心。
她都有些想要去邺城内的佛寺去拜拜,烧个香。倒不是说她突然信佛了,而是求个心安。
听着众人私下说的开心,秦萱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她干脆到外头去透透去。
到了外头可以见着抱着一堆文书来往在廊上的吏,这边还算是少了,因为都是一些喊打喊杀的家伙,不打仗也只剩下在一起唠嗑的份了。要是其他管理赋税的地方,恐怕这会都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
秦萱靠在柱子上,看着外头正好的天色,想起裴松因为长子一事已经告病,如今听说已经是起不来身了。
裴松可以说是太子的一大助力,而且还是坚定的太子一党,做了太子太傅,想要反水基本上没太大可能。裴松可以在阳谋上就给太子出很多的主意来制约慕容泫,所以慕容泫对他也是格外的不客气,直接冲着裴松的软肋而来,一击就把裴松打的起不来。
太子太傅看着是不行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两个会怎么样。
秦萱叹了口气。这场是一次持久战,就看谁能够耗到最后了。
这会外宫的另外一个官署里头闹的鸡飞狗跳,慕容泫手下的一个官员提出重新丈量城郊外的土地,看看是否有人趁机圈地,让农人流离失所。
结果一提出来就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邺城郊外的那些良田,早就被那些个鲜卑贵族或者是宗室给捡漏了。前几年还有鲜卑贵族为了抢地大打出手,互相之间打的头破血流。如今如果要查,恐怕每家每户,还有那些宗室个个都不干净。
才提出来场面就开始乱了。
那些个宗室们原先就比较倾向太子,这会出了这么件事,更加希望太子能够生出。慕容泫得知此事,和左右笑道,“太子太傅虽然告病了,但是三郎还是会将人送到我的身边啊。”
然后过了几日,那个提出要清查邺城城郊土地的人,在路过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那户人家家里冲出一伙人来把人给打了。
那人被打的牙都落了。
谁干的,直接上门去查,好么又是太子手下的人。
不过这还是小打小闹,双方手下人过招,上头的人不动如山。
不过没人来找秦萱的麻烦了,自从上回有人来刺杀她,她不但没事,反而把那些刺客给做了肉盾,一挡一个准之后,众人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欺软怕硬是人类原本就有的本能,既然不好惹,那就最好别惹。
慕容泫手下的那个倒霉催的被打了之后,秦萱每日下值照样在大街上大摇大摆骑马而过。没有一个人不长眼过来找她的麻烦。毕竟觉得自个活的不耐烦的人,也少之又少。
不过秦萱愤怒的发现,她自己是没事,但是她的儿子从宫里头回来之后,一张脸上青青紫紫,一看就知道被人打了。
秦萱捧着库带的那张脸,看向慕容泫,“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几天没来,儿子怎么就被打成猪头了?
慕容泫还没答话,库带就扑到秦萱的怀里开始撒娇和诉说委屈,“都是大伯家的那些混蛋!他们说我没有阿娘,说我是野种,还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