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然一顿:“没事。”
又默一会。
以为就此揭过,沈浮声却不紧不慢地解释:
“本来是真不知道,不过晚上看你与沈敬臣那家一起,听闻是要谈订婚,却怎么也不见另一主角。晚上散场,也没人来接。广播上听到,才知道——”
“——沈总。”阮然打断他。
沈浮声从善如流地停住,看她。
明明说的道歉话语,眼神却毫无歉意。
阮然道:“不必多言。我与沈耀已经分手了。”
话说完心底苦笑一下,怎么恋爱谈得众人皆知,分手了还要一个个告知。
沈浮声一顿,似是真有愣怔。
过了几秒,他眼底弥漫上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阮然预感不对,下意识想解释。沈浮声却赶在阮然说话之前,慢条斯理地安抚:
“我知道,分手这事,与我无关。”
阮然:“……”
话都叫这人说了去,自己再说什么,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索性便没再说话。
一时,两人又是无声。
有风吹过,撩起沈浮声细碎的额发,他仿佛忖度着什么。
过了会,沈浮声瞟了一眼她雪色长毛的披肩,随意道:“披肩不错。”
阮然一顿:“多谢。”
立刻想到沈浮声花五百万拍下来的那件披肩。
不知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下一秒,沈浮声轻慢指控:“但你有些不大礼貌。”
阮然怔然:“怎么……”
沈浮声靠得近了些,特意压低嗓音似的:“五百万的礼物,阮小姐不知道要回礼么。”
阮然几乎是愕然地看着他,一时尚不知怎么回答。
回礼一事,她并非没有考虑过,但沈浮声给她那烫手山芋不过是昨天,再怎么着,也得给她时间准备,更何况——
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沈浮声笑了。
是真的带了笑意,桃花眼弯起,褪去了对着别人时的薄凉。
阮然立刻意识到他是在逗她。
她有些着恼,又深知这股恼意反而会助长沈浮声此时的气焰。
便干脆压下神色,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然而这样的心思却也被对方看穿,男人眼中的笑意更盛。
直到她别过头许久,才稍稍收敛。
“好了,不说这个了。”
她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随后金属碰撞,紧接着打火石摩擦。
沈浮声又拿了支烟。
这次是真点着了,不知怎么,飘来沉香的味道。
那味道有些熟悉,阮然一怔,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还未来得及细想,男人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另外有件事,想请阮小姐考虑一下。”
是讲正事的语气,音色沉稳。
阮然转过头。
隔着缭绕的烟雾,沈浮声的神色看不分明。
望着他,像是望进无光的丛林。
她不由屏息。
男人看着她,半点不复之前的笑意,也不再轻闲。
平静地同她说:“和我结婚。”
第9章傻子。
沉默大抵持续了两分钟。
阮然收回视线,不再看沈浮声,音色清冷:“沈总,玩笑开多了,就没意思了。”
她分明没看他,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她的侧脸逡巡。
过了一会,沈浮声才咬着那根烟,缓缓吸入又吐出,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是玩笑。”
这话说的,反倒像是指控阮然揣测过度。
阮然心说:不然呢。
以他沈浮声的身家地位,想结婚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她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两天之前还素不相识。
沈浮声想了一会,又突然问:“那当回礼呢。”
阮然:“什么?”
问完之后就反应过来,话题是又绕回方才那披肩上去了。
顿时觉得有些可笑。
五百万的披肩,买一场婚姻。就这么把她当物件摆弄么。
阮然薄怒:
“或许沈总觉得婚姻是可以随便谈来当儿戏的事,但——恕我不能苟同。回礼一事,我自会用心挑好,改日送到沈总府上。今天就先失陪了。”
她不欲多说,略一点头,转身便走。
“——我是认真的。”
沈浮声一出声,还是拉住她的脚步。
语气甚至还带了些无奈:“怎么就不信我?”
阮然仍背对着他,站得笔直,等下一个说辞。
雪色披肩落在墨绿长裙上,如同落雪的松。
沈浮声思索道:
“需要我跪下来求婚么。”
那语气,还当真一副若是她点头,他就能跪的样子。
荒唐得要命。
“沈浮声——”
阮然有些忍无可忍地转过身,蓦地对上一双带了些笑的桃花眼。
“——好了。”
赶在阮然再次着恼之前,沈浮声迅速安抚。
终于换上一副严肃口吻。
“不是玩笑。阮家南宇一派需要联姻,沈家是最好人选。”
总算像点样子,但阮然仍旧不信:“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么关心我?”沈浮声反问。
“……”
沈浮声低低笑了一声:“好处很多。商业考量你若想知道,改天我可以和你讲。但说实话,阮小姐,沈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旁支芜杂,尾大不掉,处处受制。你身在阮家,这种事应当并不陌生。”
若是任何一个被沈浮声坑得满脸血泪的沈家旁支在这里,免不了要指着沈浮声的鼻子大骂:去你妈的,沈家早就被你亲手洗牌洗得干干净净,怎么还有脸说这些话?
但此刻谁都没有,只有他们二人。阮然对那些商业往来本就是道听途说,此刻便似信非信,由着沈浮声大言不惭地哄骗。
她思忖一下,还是道:“我明白了……但是抱歉,目前我还没有这方面打算。”
先前阮南霆让她与沈家联姻,如果不她正好与沈耀恋爱,她也并不会同意。
沈浮声点头,宽容道:“不着急,有兴趣联系我便是。”
他递上名片,骨节分明的两根修长手指夹着,阮然不好再推辞,便收下。
只一张硬质卡纸,雪白细纹,无其他多余装饰,甚至没有职级。
沉黑色的沈浮声三字清晰印到右下角,便已能说明一切。
她低头接过,就没能看见沈浮声的视线。
落在她雪白的后颈上,幽深而不可捉摸。
有近乎暴戾的渴望,却被强硬地压制,不泄露一丝半毫。仿佛无声而汹涌的海。
到最后能看出的,竟只是一抹无奈。
真心实意抱以怀疑,反倒要信这些虚与委蛇。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