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阮然现如今,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沈浮声相处。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面四处漏风的墙,而沈浮声就是那无孔不入的风。
抓住她每一处无意流露的弱点,如同攥住她的心脏。然后动摇她。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若还是主动去邀请,指不定又要被怎样上纲上线。
思虑再三,阮然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和陈庆定下了时间。
即便如此,在真正拍摄的那天。
阮然一进场,便看到坐到片场角落的沈浮声。
她的脚步一顿。
沈浮声没有穿他那一贯优雅而剪裁良好的高定西装,而是一身休闲打扮,铅灰色的风衣与休闲长裤,略微压了一下他身上的冷冽气质,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他戴着一副墨镜,很舒适地靠着椅子坐着,手里翻动着不知从哪捞来的时尚杂志。
明明只是坐在角落,倒像是正在拍摄什么时尚大片。
而他的周围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地做着拍摄前最后的准备,好像完全没有人在意这个人的存在。
阮然眉心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就被导演叫住:“阮然,你来了,快去做妆造吧。”
阮然的视线又往沈浮声那边瞟了两眼,导演察觉到她的目光,了然道:
“哦,你在看他啊,挺帅的,是吧?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关系户,说要学摄影,要在旁边看看,让我们不用管他就行。”
阮然:?
敢情这还是微服私访?
她又回头看了眼沈浮声,在导演的催促下,最终还是直接去了化妆间。
这一次的拍摄是水下摄影。
水下摄影的难度比起在舞台上跳舞不知要高了多少。
温度是一方面。
而就算抛开温度,由于不能携带氧气瓶,以免影响到跳舞的姿态,因此每次都需要憋气才能进入。
一次最多只能拍几十秒,就必须上岸换气。
而每次上岸,由于浸入水中,发型与妆容都有可能花掉,需要每一次都补妆。
这样的方式拍摄,对于其他人来说就已经是很大的挑战。
更不用说,阮然自己还有一些心理因素。
但阮然思考再三,还是坚持了这样的选择。
而沈浮声听到的时候,并没有试图阻止。
只是说,确定好拍摄时间后,告诉他。
做好了造型,阮然来到拍摄场地,这是一个约十米深的透明水立方,摄影师需要穿潜水服同她一起下水。
她站在水边,望着下面透蓝澄澈的池水。
到了这个时候,再回想一开始她参加这场比赛的初衷。
其实已经变了。
已经完全不再是通过作品来说明自己,得到周生林的认可了。
就好像,当初她为了赚钱而选择了电影,可在电影中也发现了更多的乐趣一样。
现如今,阮然真正觉得,跳舞与演戏,这两件事她都很喜欢。
因为无论是舞蹈还是电影,都是她关于自己的一场表达。
好像生命中的那些细碎的触觉,需要通过某种方式绽放出来。和其他人、其他事都无关,也不再为名为利。
阮然心想,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幸运的。
无论选择什么走哪条路,总能够在其中找到生命的归属。
这么想着,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沈浮声。
沈浮声并没有看她。
阮然也没太在意,屈膝弯腰。这一次,她不再会有害怕与犹豫,直接跳入碧蓝清澈的水中。
这样的拍摄着实非常累人。
由于经常跳舞,阮然的身体素质还好一些,但是因为她也是第一次水下拍摄,一开始返工很多次,才能将一个镜头拍好。
拍了两个小时之后,整个团队都累得不行,导演开口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阮然喝了一些水,在椅子上坐了坐,简直是无意识的,又去找沈浮声的方向。
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微微怔了怔。
过了一会,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从里面出来往回走时,在连廊里猝不及防,碰到沈浮声。
看见的时候,两人还离得挺远。
遥遥地在走道里打了照面,灯光不太明亮,沈浮声又戴着墨镜,他的表情就看不清楚。
阮然沉默着,两人越走越近,即将碰到的那刻,微顿,抬起头,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却突然被一个今天刚认识的、特别自来熟的姑娘扑到了肩上。
“然然,刚刚拍的那几个镜头真的好棒呀,我觉得你这部作品一定会拿奖的!”
就这么被一打岔,阮然的身体向前一扑,下一秒,就和沈浮声擦肩而过。
她脚步一顿,想转头。
却没能成行,那姑娘伏在她的耳边说:“你也在看他啊?道具组的那帮丫头们盘算着要管他要微信了,我猜他们一个都要不到。”
阮然问:“为什么?”
“你不懂,”那姑娘絮絮叨叨地说,“这种人啊,肯定早就名草有主啦。”
两个人越走越远,阮然就没能看到,沈浮声在与她擦肩的那一刻,就顿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过了一会,轻笑了一声。
早就名草有主了……
揣摩着这句话,阮然完成了那天的拍摄。
一天拍下来腰酸背痛的。
由于拍摄时间紧张,中午大家只是简单地吃了些盒饭,很快吃完后就又投入了拍摄中。而等晚上收工时,所有人都想赶快回家休息,并没有再提聚餐的事。
人群吵吵嚷嚷地收拾完东西,今天新认识的那个姑娘来问她要不要一起走,阮然摆了摆手,借口说自己还有些事。
她望向房间的那头的沈浮声。
就像今天拍摄的时候,她也频频向那里望去。
沈浮声有时会打电话,有时则打开电脑处理一些工作,有的时候随便翻翻杂志。
有时,则是一副墨镜对着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在看她的方向。
但每每那个时候,她都会迅速收回视线。
其实沈浮声在那里,她的感受就很复杂。
一方面,每一次在水里感到冷时,想到沈浮声在旁边,就会莫名觉得安心。
如果有一个人,在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始终都停留在她的身边,直到她从噩梦中醒来。
那无论如何,这个人就一定会占据一席之地。
就好像是身体已经记住的特殊疗法,见到他,是所有疗法必不可缺的第一步。
可另一方面,沈浮声又让她有些惶恐。
像是那天在练舞室留下的后遗症,她始终记得他的胳膊揽上她的腰,她全身因为他而泛起的那股莫名的战栗与心悸。
不过这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浮声自始至终都没有前来找她,而褪去了以往的那些进攻姿态的沈浮声,戴着墨镜,看上去倒像是谁也不会搭理。
阮然看了沈浮声一眼,又低头收拾东西。
这时,房间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是道具组的小姑娘们,刚刚大学毕业,穿着私服,青春洋溢。
好像是群体作战,一行有五六个人,凑在离沈浮声不远的地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然后又闹腾着,簇拥着把其中的一个女孩往前推。
阮然站得远远的,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然而她们动作表情已经非常明显。
那种激动与激动,试探与紧张,以及与此同时,遮掩不住的爱慕与大胆。
不由自主地,阮然就停止了自己收拾东西的动作,朝那个方向专心的看去。
为首的那个姑娘和沈浮声打了个招呼,又拿出手机,将手机的正前方对向沈浮声,似乎是想让他扫码。
沈浮声看着女孩手里的手机,没有立刻动弹。
过了半秒,他突然抬头,似乎穿过人群的缝隙,往阮然的方向看过来。
明明隔着墨镜,却又好像就是在看着她。
阮然一顿,几乎像是心虚一般,迅速收回视线,假装自己在专心收拾包裹。
她的头发顺着耳廓垂到脸侧,隔绝着任何看过来的目光。
其实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包包的拉链已经拉开又合上五六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