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望着昏暗的里屋觉得有些恍惚,一瞬间脑海中空空如也,以至于发觉自己身边还躺了个人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身边这人拽回了被窝。杨青山迷迷糊糊中胡乱替他掖了掖被角,含混不清地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杨老师,”何立再也没了困意:“我这是在哪儿啊?”
杨青山很是无奈:“你还想在哪?在我的住处呗。”说罢,他一伸胳膊打横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听话,好好睡。”
何立哪里还睡得着,他悄悄望着杨青山的睡颜,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那人睡醒。
“杨老师,”见那人醒了何立赶忙离远了些,怔怔地望着他:“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青山望了他一眼:“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昨儿半夜我一回来就见你躺在这儿睡得正香,怎么叫都叫不醒。”
听着杨青山说昨天晚上,何立渐渐回想起了一些。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极为虚幻飘渺的梦,如今想来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在梦中见到了开平王与中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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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这应当都是自己的幻觉,可他又觉得实在不太像。如若当真只是梦幻,为何他在梦中竟能看清崔翊程的脸,而且醒来之后脑海中的印象还愈发清晰起来。他从未见过开平王的画像,生平事迹也只听旁人说过寥寥几语,何故至此?
见何立愣神许久,杨青山以为他仍在恍惚,于是伸手揽住了他,极力把声音放柔缓:“还难受吗?”
何立赶忙摇摇头:“没有。”他侧身面向杨青山,笑眯眯地望着他,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我这算是爬上杨教习的床了?”
“臭小子,”杨青山也笑了起来,而后猛地把他按倒在自己身下,凑在那人耳边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何立也笑了,偏头蹭上了杨青山的嘴唇,好一会儿才离开。
“子恒。”杨青山低声说着,气息阵阵呼在何立耳边。他觉得痒得很,于是本能地往后躲。
杨青山本想顺势解开这人的里衣,却听得门口一阵敲门声:“杨教习,林总兵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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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先等一会儿,”杨青山应道:“我马上过去。”
“林彦宁这家伙太过分了,”见杨青山起身要走,何立颇为不满地拽住了他的袖口:“杨老师,我也太亏了吧。”
杨青山揉了揉他的头发:“快起来吧,一整夜都不见人影,你们季帮带该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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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季浔,何立瞬间全然清醒过来:他何管带前几天还在义正言辞地指责旁人寻欢作乐夜不归宿,如今轮到他自己,却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他一边飞速地穿衣服一边想: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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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浔,”何立远远便看见了站在乾安舰上的季浔:“你怎么没去校场?”
“你前些天还说呢,出访之前让我老老实实待在乾安舰上别下去了,难不成如今又要因为我没去校场而责备我?”季浔故作委屈:“怎么都是你的道理。”
“好了,”何立走上甲板,无奈地笑了笑:“是我的不是。”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啊?”季浔故作正经地打趣道:“何管带,敢问水师官兵彻夜不归,应当如何处置?”
“我自停三个月俸禄,全部充公。”何立笑得极为无奈:“季帮带,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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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差不多,”季浔笑道:“早训的事你莫要担心,咱们乾安舰的陈大副带着去了,怠慢不得。”
何立点点头,望向远近的海面,昨日梦中崔翊程的话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何立心下疑惑得很:三军相合,上下同欲,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快活了,可我还得在这儿守着。”季浔站到他身边,似有似无地说:“何立,你说此番出访东洋,究竟是福是祸?”
“你这话什么意思?”季浔一句话把何立从上下同欲者胜的思索中拉了出来。他愕然转头:“出访东洋是应其邀请,倘若真有不妥,咱们也不至于准备得如此郑重其事。”
季浔摇摇头:“他们邀咱们去,顾及着天朝的礼节与门面,咱们必得郑重,只是”他忽而压低了声音:“日本国此举,意欲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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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细想了片刻,终究只叹了口气:“这些事不归咱们管,倒也不必费这心思。”
“话虽这么说,不过嘛,”季浔想起了从前杨青山对他吩咐时引的那句,于是脱口而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何立瞪了他一眼:“这话怎能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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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我乱说,”季浔迷起眼:“日本国自二十多年前便开始改革内政,殖产兴业文明开化,如今更是迅速崛起。可反观咱们大兴,旁的不说,就看北洋水师,这些年中堂大人实在是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