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凉,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鳞次栉比的建筑亮起万家灯火,远远望去像金色的星河一样。
阮昭出来的时候还只是傍晚,这会儿也确实是不早了。
她看了下时间,晚上21:19。
但是阮昭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周兰最近的新工作很忙,根本没太多时间管她,而且,有好几次比较晚回去时,都能碰见坐在客厅里不动声色抽烟的顾修。
男人手上戴着块腕表,掸烟灰的动作温和而儒雅,金丝眼镜下眉眼略冷淡,就那么抬眸看着别人时,眼里没什么情绪,又像是压着笑。
可是阮昭就是恍惚从他那狭长眼眸的清冷中拨出几分别的什么东西,莫名让她有些害怕。
有时候他会主动和她说话,没什么共同话题,阮昭应和几句,硬着头皮尬聊。
周兰会加班到很晚,顾修就提前在家里等她,久而久之,这个过程中就只有顾修和阮昭两个人在家里。
是故,阮昭才突然心生出这么个想法。
沉倾扶手里毛巾擦头发的动作缓慢停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浴袍,垂眸看了阮昭几秒,哼笑了声:“你这个思想就不对了,我真不想对未成年犯罪。”
阮昭:“……?”
他一双桃花眼里的笑意疏懒散漫,摸了摸下巴:“虽然我自知魅力很大,让你把持不住。”
“但你也不用这么……”
阮昭一个抱枕扔过去,“你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啊?!”
沉倾扶稍一偏身,就躲了过去,看着气鼓鼓的阮昭,蓦地低笑出声:“小同桌,你不行啊,怎么扔不准的?”
他没再开玩笑,转身去衣柜给她挑了一件新的白衬衫和一条长裤。
“里面的衣服,”他垂着眼睫,勾起个痞气的笑,“没有。”
阮昭接住被扔过来的衣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之后,耳垂慢慢攀染上粉色,红着脸没说话。
白衬衫宽大,阮昭拎在手里就跟拿了个小短裙似的,沉倾扶目光拂落,慢悠悠道:“要不这衣服送你吧,你可能还缺一条小白裙。”
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被打破,阮昭把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了不止一个号,衬衫下摆都能遮住她大腿根,包住后面的臋,如果当短裙的话,好像,也可以。
等等……她为什么要顺着沉倾扶的这个思路来,他这不是变着法嘲讽她身高吗?
其实阮昭在女生中并不算娇小可爱,也还凑合,但是和沉倾扶一比——她悲哀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简直是碾压式溃败根本没有可比性。
她绝望地抿了抿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都怪沉倾扶,他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
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简单的家居配置,没什么别的装饰点缀,窗帘紧闭,一丝风都不透,沉倾扶一个人的时候,实在是太冷清了。
他今天其实心情并不好。
沉柏海从国外回来,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他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吃一顿饭。但这父子俩冷战多年,沉倾扶一身反骨,从小到大,也就听一点爷爷沉庄的话。
落地窗外隐约浮现出一点璀璨灯火,沉倾扶靠在背椅上,长腿往前抻着,又恢复那种懒懒散散没什么情绪的冷淡姿态。
他一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病床之上,母亲苍白的面容,嘴唇干燥没什么血色,却也挤出个勉强的笑,她最后叮嘱他:“阿扶,扶儿……你,咳咳,你父亲……”
十叁岁的沉倾扶强忍着泪,向来机敏稳重的小少年说话都隐隐发颤:“你放心,我去,我现在就把他找来,拖也得拖来。”
温沅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拉住他手腕,“不……不是,没用的。”
沉倾扶像捧着易碎的瓷器扶住她的手,不敢再用力。
“你不要……不要怪你父亲,知道吗。”
游丝般的气音微弱,说完这句话,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一样,彻底解脱,那只枯瘦的手也骤然放松,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