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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沈清辞被抓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里,秦萧跑遍了北城所有能找的机关高官。
认识的,不认识的。
低眉顺眼的祈求,威逼利诱的强求。
不知道的谁能以为这是秦公馆的少爷?
也哪里还有坊间所传的那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模样,整个一只落了难的丧家犬!
也正如六叔所想的一样,离开了秦震山的庇护,秦萧总要体验一把从天上坠落到泥坑里的滋味,现实会教他如何在这个社会活下去!
而秦萧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五日里,深刻的体会到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有多么的重要!
曾经自己那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可是这让他觉悟的代价实在太大,是他完全承受不起的重量!
他甚至连去看他一眼的权利都没有!他根本就进不去那间阴暗的牢房!更别说要给沈清辞找医生去看他的伤。
如今过的每分每秒对于秦萧来说都是痛苦无望的煎熬!
…………
而沈清辞这边,一开始狱警还碍于秦少爷的面子,没有对他用刑,主要也是因为沈清辞问什么说什么,所有锅都背了下来!连同戏院班主被杀,也承认是自己杀的!
于是还给他安排了个舒适的单间,想着如果秦少爷来看他的话,说不定还能一高兴赏自己一下呢!
如意算盘打的怪响的!
可是谁曾想,这沈清辞已经进来五日,狱警连秦少爷的影子都没有瞧见!明知道自己的相好的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说给找个大夫来看看什么的!
只有个女人天天带着个孩子,在牢房外面哀求着!
看来那老话说的真没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何况这还是不伦不类的流氓关系呢!
眼见着这男人病的一天比一天严重,可别在死在这单间里了!多晦气啊!于是几个狱警一合计,直接将已经病的奄奄一息的沈清辞丢进了最最阴冷的死牢里去了!
这间牢房是前朝留下来的,北城巡捕房成立时为了节约成本,就将这间牢房留了下来。
沈清辞被丢进的这间牢房是前朝专门关押一些死刑犯的,前朝被推翻时,这里的死刑犯也被人给遗忘在了这里面,直至巡捕房成立征用了这间牢房,人们才发现这里腐烂的一推推枯骨!
后来也便没有人再踏进这间死牢,偶尔会将一些没人管的死刑犯直接丢进去,任他们自生自灭。上面也不会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这个年代,普通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就如同草芥一样,可有可无!死了便死了!
虽然是寒冬腊月天,可沈清辞的伤口也已经开始发炎感染。特别是伤的最严重的菊穴,来这里这么多天,每日那里都像是被刀子割似的疼痛!
从被关进牢里的第二天开始沈清辞就已经开始发烧,本就是畏寒的身子,加上这阴冷的牢房,更是让他冷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现在在沈清辞想来,他最幸福的事情恐怕就是每天都会昏迷的那几个时辰,最起码他是没有知觉的,身体不会痛,心也不会痛!脑子也不会时时刻刻的想着那个人!
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没有任何一刻,能比现在更加的渴望死亡的快点来临!却又害怕死亡来的太快!
“秦萧……我好想你……你怎么还不来看我?”
“秦萧……我刚刚又睡着了,我梦见你了,我梦见你来接我了……你还带我去见了你父母,他们终于肯接受我们了。”
“秦萧,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昨天晚上我看见我爸妈了,我都没有见过他们,我迷迷糊糊的来到这个世界,短暂的一生都是为了找你,我都忘记我还有爸妈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不知道死后见到他们,他们会不会怪我没良心……”
“秦萧……你快点来看看我……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想你……我想你……”
“秦萧……我好疼……”
沈清辞如一具死尸般躺在一堆白花花的枯骨上,短短五天时间,瘦的已经快要看不出个人形来,原本白皙动人的脸蛋,如今也是沾满了污垢。
在那肮脏的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因长时间没有睡觉,布满了红血丝,没有一丝光亮的盯着躺在手心里的一枚泛着暖光的玉佩。皲裂的唇艰难的翕动的,一声声一句句痛彻心扉的呢喃着!
说给谁听?谁又能听见!只有这一地连名字都没有的枯骨听着他!
就在他快要陷入新一轮的昏迷时,铁门的锁链声撞进他的耳朵里,女人的哭声,生生的拉住了他!
“清辞?姐姐来看你了!傻瓜!你怎么这么傻!你让我和玉儿怎么活啊!!”邱莹后来才知道,原来在这里探监是要花钱的!
可是她的钱都被班主抢走了!没有办法!她只能厚着脸皮将沈清辞最后的家底取了出来!她必须要看见他,才能安心啊!
沈清辞被邱莹扶了起来,靠在墙上慢慢坐
', ' ')('下,只是轻轻一坐,菊穴就疼的他冷汗和着泥变成泥水从额头滑落,他没有吭声,邱莹还不知道他受伤了,他也不想让邱莹担心,只是强忍着由她扶着坐下。
“莹姐……他呢?”沈清辞开口的第一句话,直接让邱莹哭出声来,到现在还想着那个人!自己这个弟弟到底是被什么糊住了心了!
邱莹捂着嘴哭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拿出菜篮里的毛巾,倒了点茶壶里的水,为沈清辞擦拭着脸上的污垢:“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人不是你杀的!班主也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你就这么上赶着去死吗?”
慢慢露出了干净的人脸的男人本想抬手安慰一下邱莹的,可是手抬不起来,只能对着她扯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是我杀的,是我罪有应得……”
沈清辞并不想跟她说的太多,邱莹不会懂的。他只希望邱莹能少怪罪一点秦萧,往后能没有什么顾虑的接受秦萧的帮助。
“玉儿该上学了,再不上就要比别的孩子大太多了,要自卑的!还有啊,别舍不得吃穿,如果能找到个好男人,能接受玉儿的就别单着了,别让他们知道我给你留了钱,我怕他们找你麻烦,知道吗?”
“知道了,我这么大人了,还要你操心什么,你别总让我操心就好了!”
“嘿嘿,是吧?以后……以后就好了……不要姐你操心了!”
“你最好是这样!”邱莹撇着嘴角,忍住眼泪,将勺子里的饭送进沈清辞的口中。
“嗯”沈清辞像个调皮的弟弟般,乖乖的张嘴接过邱莹送过来的饭菜,眼里噙着泪,笑看着邱莹……
帮沈清辞的脸擦干净,又将带来的饭菜给他喂掉,最后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她本来不想带来的,却又鬼使神差的给带来了。她想,沈清辞一定是想要的吧!
沈清辞垂眸看见她手里的盒子,眼里像是砸进了块石头,疼的他忍不住落了泪。
颤巍巍的手接过邱莹手里的东西,抓着盒子的手指节泛白,直至狱警过来将邱莹带离牢房,他也没能抬起头来……
只有那不停颤抖的纤瘦的肩膀在诉说着破碎不堪的男人有多么的痛苦!
沈清辞没有告诉邱莹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知道邱莹来一次要花很多钱!他不想邱莹再花多余的钱在他的身上,不管是怎么样,也都死路一条!
而邱莹只顾着伤心,完全没有听出沈清辞话里那一句句告别的话外音。
因为太过伤心,也没有发觉沈清辞的不正常,长衫也挡住了那一身伤痕。她一直以为秦萧去的及时,沈清辞并没有受伤!
…………
第六日的晚上,秦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开车回到了家,车子停在家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将所有的烟都倒了出来,拿起一根点燃沉默的抽着。
他好像是很久都没有这么拼命的抽过烟了,因为沈清辞说要他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他也听话的很,一天绝对不会超过两根。
看看车子里有多少被揉烂的烟盒,就知道他这几天的烟抽的有多凶了。他得找个发泄的出口,如果不是刻进骨子里的最后一丝道德底线,他甚至想要去抽大烟,来麻痹自己!
因为他太疼了!
车子在门口停了十几分钟,狭窄的空间里满是飘渺的烟雾,满脸颓废的男人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家。
曾经让他觉得最温暖的地方,如今对他来说形同地狱。
沈清辞被带走那天,他从家里和父亲吵过后离开,就再没有回去过,家里人也没有找他,只有秦瑶每天都会去找他,劝他回家和父亲服软!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离开父亲他就活不了了吗?他就救不出他的爱人了吗?
后来,他知道了,没有父亲,他算个屁!可能连个屁都不算!
这么多年的秦少将,就是个笑话!
只要他父亲的一句话,他就永远也不会再见到沈清辞了!
现实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刻骨铭心、痛入骨髓的一课!
烟雾里的男人放肆的笑着,呛鼻的烟雾随着他的笑欢快的钻进他的口鼻,呛的男人趴在方向盘上剧烈的咳嗽,眼泪也被咳了出来!
“清辞,你会恨我吗?我这么没用你还会爱我吗?你不要恨我!你别不喜欢我……清辞!”
“我很快就来了,你再等等我”
…………
秦父的书房里,正戴着老花眼镜看书的男人没有一丝意外的等来了和自己谈条件的儿子!
意料之中,没有一丝惊讶,只不过几天不见的儿子如今变成这般憔悴,胡子拉碴,眼睛浮肿,身上的大衣西装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如同丧家犬的样子让他微微的蹙起了眉。
他想,这一次,他们父子俩,将会彻底的成为敌人了吧?
后悔吗?
不后悔!儿子的名誉、秦公馆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
秦父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秦萧,等着这只丧家犬开口!
“我现在要见他,
', ' ')('他病了,我要带他出来,等他的伤好了,我就回来和赵小琳结婚。还有,你要保证他以后都会平安,少一根汗毛,咱们谁也别想好过。”秦萧站在书桌前,平静的俯视着他的父亲。
曾经最尊敬的男人,视为榜样的男人,如今却恨他入骨,却始终无法将他视为敌人!
那是给他骨血,养育他成人的人啊!
“行,但是他杀人警察都是看见的,该走的程序是一定要走的,我会给他找律师,三年刑期,这是我能保证的最短的时间!三年里不允许你去见他。和赵小琳完婚后去你小姨那里完成你答应你妈妈的事情!还有这三年里,如果你违背诺言去见他的话,我不能保证他能不能活着走出那个牢房!”他是可以让沈清辞立刻就出来的,但是他不能赌!如果他出来了,儿子再反悔了怎么办?沈清辞亲自送给他的礼物,他如何能不好好利用!
三年!三年时间,他不信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他相信时间可以磨灭掉一切!只要他们不再见面!他的儿子一定会变回正常人的!
“请你注意你的用词,他没有杀人,是你儿子我杀的!秦萧杀的!他卑鄙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所谓的面子!将一个无辜的人送进监狱里!你永远也别忘记!秦震山!你已经脏了!肮脏透了!你最好给我一直兜着!往后我会杀更多的人!你要给我看好了!千万别让我进去啊!不然你秦公馆的脸就要丢尽了!你秦震山死后也无颜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的!”
此时的秦萧更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疯子,双目赤红,利爪狠狠地握紧,面前的父亲是封印了他的道士,他只能张开血盆大口怒吼,却动不了锋利的爪牙!无法将他撕碎吞掉!
秦父没有再同他争论下去,他知道现在的儿子就是一个疯子!和一个疯子能争论出什么花来?
“还有,律师就不劳烦秦总长了,我自己会找的!”他知道,父亲说的三年,就是三年,即使自己再怎么挣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只是,他不愿意让他的爱人接触到任何和这个魔鬼有关的东西!
他觉得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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