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确实也困扰了嘉陵很多年。
她之前经常会好奇,真的有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想要伤害她的吗?
她旁敲侧击问过很多次,但荣京并没有跟她提起过。
直到前段时间,她无意间听到了朱奎和别人通电话,知道了荣京对宁皎依的执念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这件事儿,她消化了很久。
弄清楚之后,嘉陵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段感情。
荣京深情吗?是的。
从十三岁开始认定了一个人,为了得到她,一路踩着尸体爬上位,站在了巅峰。
他如今的成就,都是成堆的尸体摞起来的。
朱奎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杀人不眨眼了,可是他仍然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才坐到今天的位置。
这漫长的十年,他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
可惜,等他坐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再试图回来找宁皎依,宁皎依身边已经有了傅定泗。
嘉陵不清楚那天朱奎是跟谁打电话的,但朱奎把这个过程描述得特别详细,嘉陵也记得十分清楚。
想起来这件事情,嘉陵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回过神来,有些艰难地朝着盛驰耀点了点头。
“是,他们之前是认识的。而且……很早。”嘉陵说。
盛驰耀:“你详细说吧,我在听。”
嘉陵“嗯”了一声,说:“荣京是他父亲的私生子,后来被接回了家里,他们家里可能环境比较复杂吧,他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了,后来他一直在被家里的人虐待,十三岁那年,他差点儿被打死,不过他从家里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嘉陵深吸了一口气。
嘉陵算是在比较平和的家庭里长大的,他们一家人关系和谐,父母连吵架都很少有。
第一次听到荣京的经历,她真的被吓到了。
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要如何生存。
不过后来她又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荣京这么变态,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盛驰耀听完嘉陵的描述之后也皱起了眉。
十三岁,差点儿被打死……
这得是下了多大的狠手?
嘉陵调整过呼吸之后便继续往下说了:“他跑出来之后没死,但是一直东躲高原地,应该是他父亲妻子的人,一心想要弄死他。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无分文,躲了几天,差点儿就饿死了。”
“他好像是躲在货车的集装箱里来的名城,当时货车停在了市中心,司机发现他之后又打骂了他,那会儿他快饿死了。然后他碰见了皎皎。”
嘉陵停顿了一下,“皎皎当时只有八岁。”
盛驰耀没有接话,虽然大概能猜到一些后面的发展,但他还是安静地等着嘉陵继续说了。
“皎皎当时跟她母亲一起,她给他买了很多吃的,还替他擦了伤口。”
“因为这件事情,荣京才对她有了执念。他的助理说,荣京之所以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是为了皎皎。”
说了这么多,嘉陵差不多把荣京对宁皎依的执念说清楚了。
盛驰耀听完之后表情也有些严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童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荣京会变成这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难怪他做事儿的方式那么地极端。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他后来花了很大的精力去找皎皎,可惜,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跟傅定泗在一起了……”
嘉陵试着分析了一下荣京的心态,“他可能也是意难平吧,所以才会下这么大一盘棋让他们分开。”
“他可以使手段,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伤害皎皎。”
这一点上,盛驰耀还是无法理解荣京的逻辑。
谁喜欢一个人会想着伤害对方呢?
“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来揣度他的想法。”
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嘉陵瞬间就明白了荣京之前经常说的那句‘我要做她的救世主’是什么意思了。
他对宁皎依有近乎变态的独占欲。
或者说,从十三岁开始,他就认定了宁皎依一定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暗黑无垠的生命中突然照进来的一道亮光,荒芜的情感沙漠中突然出现的一汪清泉,
这种莫名的占有欲,是人类的本能。
因为他的世界里一直都只有宁皎依一个人,所以他也希望宁皎依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她不是,对于宁皎依来说,荣京甚至连一个路人都不算。
宁皎依自己大概都不记得她在很小的时候随手帮助过一个落魄的少年吧?
荣京清楚地知道宁皎依不记得他,所以他也不出现,而是变着法子地折磨着她,要她彻底绝望,要她跌入深渊和黑暗,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他想要宁皎依只信任他一个人。
或者说,他想要宁皎依只能信任他一个人。
现在,他在接二连三地切断宁皎依身边的人际关系。
先是傅定泗,后是盛驰耀……
嘉陵知道,下一步就是她了。
虽然荣京还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会这么做,但嘉陵已经有非常强烈的预感。
………
嘉陵说完这些之后,他们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些话,嘉陵在心里憋了很久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找到人这样聊。
虽然盛驰耀不会理解她,但这些话说出口之后,她真的舒服了不少。
嘉陵长吁了一口气,她如释重负般看着盛驰耀:“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其实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每次面对皎皎的时候,我都有很强烈的罪恶感,有好几次我都想直接跟她坦白算了,可是我做不到。”
“现在皎皎要离婚了,荣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下一步,他应该就要让皎皎知道我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嘉陵攥紧了拳头。
她吸了吸鼻子,自嘲地掀起嘴角,“我可能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嘉陵看着盛驰耀,有些担心:“我怕她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毕竟宁皎依之前患过抑郁症,痊愈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而已。
这种病,很容易复发的。
盛驰耀和嘉陵有着同样的担心。
所以,嘉陵提到这件事情以后,盛驰耀的表情比之前更加严肃了。
在这件事情上,盛驰耀也没有想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好像,不管做出哪种选择,最后都会伤害到她。
他现在甚至没有办法权衡,是现在让她知道真相伤害比较重,还是拖到后面让她知道真相伤害比较重。
他一向冷静,没想到竟然被这种事情给难倒了。
盛驰耀思考了一会儿,有些头疼。
嘉陵也看出了他的纠结,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差不多……
**
纽約。
做完第一次催眠,傅定泗那边并没有什么收获,他免不了有些挫败。
原本想隔天就做第二次催眠,但eddie医生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要他再休息几天。
于是,傅定泗只能回到酒店呆着。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
他拿出手机翻开了宁皎依的朋友圈,想要看看她最近在做什么。
但是,宁皎依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朋友圈了。
傅定泗打开了聊天窗口,删删改改,打了好几次问候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怂,竟然连主动找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傅定泗自嘲地笑了笑。
正要放下手机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傅定泗拿起了手机,看到了傅揽淮的来电。
来纽約之后,傅定泗还没有跟傅家人联系过。
之前在机场的时候跟阮湘玉通话闹得不是很愉快,阮湘玉后来打来电话,傅定泗都没接过。
想必阮湘玉也是沉不住气了,所以让傅揽淮来联系他了。
正好,傅定泗也有事儿要跟傅揽淮说。
沉吟片刻后,傅定泗接起了电话。
“定泗,你怎么样了?”电话一接通,傅定泗就听到了傅揽淮有些着急的声音。
和傅揽淮比起来,傅定泗显得淡定得多。
他垂眸看了一眼地板,随后回复傅揽淮:“我没什么事儿。”
傅揽淮:“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订——”
“我应该半年到一年都不会回去了。”不等傅揽淮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傅定泗已经出声打断了他,“公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会再管。”
电话那边,傅揽淮一听傅定泗这么说,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你要做什么?定泗,你别做傻事儿行吗?你现在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让……”
“那是你们自以为的好。”傅定泗再度打断傅揽淮,“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这种生活。”
傅揽淮:“……”
傅定泗:“我不是你们经营公司的工具,也不是被你们控制的傀儡。”
傅揽淮扶额:“你怎么会这么想?傅家没有任何人把你当成工具和傀儡。”
“是吗?”傅定泗冷笑,“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想,就不会留住我杀死他。因为我没有独立的思想,可以任你们操纵,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
傅揽淮:“定泗,你真的误会了——”
“不必劝我,我已经决定了。”傅定泗说,“就是这样,我不会回去,不必再浪费精力找我。”
“那爸妈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傅揽淮知道自己拦不住傅定泗了,只能搬出傅诚和阮湘玉:“他们不可能同意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公司现在是你在管,我突然接手算什么?外界会怎么猜测?这些舆论都会影响到公司的发展的。”
傅揽淮可以说是苦口婆心地在劝说傅定泗。
不过,这些话对傅定泗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他这次甚至都懒得回复了,直接扣了电话。
傅揽淮那边不甘心,又给傅定泗打了几个电话,但傅定泗都没有接。
最后,傅揽淮没办法了,只能联系傅启政。
………
虽然国内要春节了,但纽約这边,该怎么忙碌还是怎么忙碌。
傅启政刚刚跟一个客户见完面,就接到了傅揽淮打来的电话。
看到傅揽淮来电,傅启政基本上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回到办公室后,傅启政接起了电话:“揽淮,你找我?”
傅揽淮:“是的。”
傅启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