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皎依过来，嘉陵有些惊讶：“你到了？我都没听到你的动静，什么时候到的？”
宁皎依说：“刚到。”
嘉陵：“嗯，那正好，我们吃饭吧。”
宁皎依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嘉陵将餐具递给宁皎依以后，绕过去坐到了对面。
她们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
坐下来以后，宁皎依并没有动筷子，而是这样紧盯着嘉陵，似乎要通过这样的眼神将她盯穿。
她目光淡漠，眼底甚至带了几丝嘲讽。
这样的眼神，看得嘉陵心神不宁。
嘉陵动了动嘴唇，小心翼翼地问她：“皎皎，你心情不好？”
宁皎依：“没有。”
嘉陵：“你看上去情绪不太对。”
宁皎依：“是吗，你想多了。”
嘉陵：“……”
她的语气太不对劲儿了。
虽然这些回答看起来很平常，但嘉陵总觉得她每个字儿都是带刺的，好像是在故意讽刺她。
难道……她已经知道什么了？
嘉陵正这么想的时候，宁皎依突然开口了。
她笑着问她：“这些年看我痛苦挣扎，是不是挺痛快的？”
因为宁皎依的这句话，嘉陵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血色尽失。
嘉陵瞬间就明白了——宁皎依知道了。
她想不通她是怎么知道的，可她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皎皎，对不起。”嘉陵开口和宁皎依道歉，“是我出卖了你，间接害你承受了这么多，对不起。”
“然后呢？”宁皎依冷静地看着她，“对不起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三个字，不是吗？”
嘉陵：“……”
“知道吗，你和盛驰耀，都让我觉得我是个傻子。”宁皎依端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要不是亲眼看到你和荣京在一起，我可能真的不会相信。”
嘉陵的身体越来越冷：“……你看到了？”
宁皎依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不说话，嘉陵更是不能确定。
她思考了一会儿，艰涩地开口问宁皎依：“你知道了多少？”
宁皎依：“不如你先跟我说一遍？我也很想听听你这些年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边对我好一边出卖我的。”
宁皎依嘴巴向来不饶人。
尤其是她难过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就更加过分。
更何况，对面坐着，还是她这些年认定的生死之交。
嘉陵也了解宁皎依的个性，被她这样一说，嘉陵揪心得不行，胸口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宁皎依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掐紧。
她用力地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先说。”
“对不起……”嘉陵捂住了眼睛。
宁皎依没理会她的道歉，等着她交代事情的经过。
虽然她已经从盛驰耀那边听过一次了，但她更想听嘉陵亲自说。
“我和荣京是大学的时候才认识的。”嘉陵平复了一下情绪，先跟宁皎依解释了一下这件事情。
她不想让宁皎依觉得她们从开始认识就是一场阴谋。
“哦，然后呢？”宁皎依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我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嘉陵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背叛了你是事实，这些话说出来，其实也无济于事。”
宁皎依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原来她也知道无济于事。
其实事情的经过她都知道了，但她真的很想听嘉陵再说一遍。
她想知道，她究竟是抱着的什么样的心态，一边关心她照顾她，一边又出卖她伤害她的。
“他最初找上我的时候，我家里正好出了一些事情，当时我去酒吧打工遇上了他。”
嘉陵回忆着自己跟荣京认识的过程，她自己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句孽缘。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当时绝对不会去那家酒吧打工。
这样的话……也就不会跟他认识。
不过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嘉陵又觉得自己是太天真了。
其实那场意外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荣京一早就设计好了的——
荣京早就掌握了她的资料，知道她家住在哪里，知道她在哪里打工。
所以，当时他找了人调戏她轻薄她，又在关键的时候出现救下她。
后来，他们两个人便开始纠缠不休。
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嘉陵整个人都十分地狼狈。
那感觉，就像是在人前揭开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伤疤一样。
可是她知道的，她必须说。
这是她欠宁皎依的。
………
嘉陵将自己和荣京认识的过程跟宁皎依说了一遍，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
她停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有勇气继续往下说：“他后来用我爸妈和我弟弟威胁我，我没办法，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做。我知道这样说很虚伪，听起来很像是借口。但那个时候我没有第二种选择，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不一定帮得了我。”
“我知道的我这样的决定很自私，那个时候我一直在自我安慰，至少他是喜欢你的，应该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嘉陵吸了吸鼻子，“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嘉陵说的，跟之前盛驰耀跟宁皎依说的过程差不多。
想来，嘉陵这次倒是没有再骗她了。
可是，迟来的坦诚有什么用？
伤害已经造成了，怎么都抹不平。
“其实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后悔，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很多次都想结束这种荒唐的关系，可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想到荣京的纠缠，嘉陵的情绪有些崩溃，“皎皎，你一定要小心他，他就是个变态。”
“说完了？”听完嘉陵说了这些话，宁皎依还是表现得挺冷静的。
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冷静。
大概是因为之前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又或者是麻木了。
总之……她现在一点儿愤怒的感觉都没有。
也可能是根本没有力气生气了吧，呵。
“对不起，皎皎，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的……”嘉陵低头捂住了眼睛。
这个动作，足以说明她现在有多崩溃。
嘉陵哭了。
宁皎依盯着她，半天都没有动静。
嘉陵是个很少流泪的人，至少在宁皎依的印象里是这样的。
她大部分的时候都算个积极乐观的人，就算碰见难事儿也不会哭。
但是这一次，她哭得浑身都在颤。不是落泪，是抽泣。
到底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宁皎依不可能一点儿动容都没有。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嘉陵哭，宁皎依就这样冷漠地看着。
不过，嘉陵也没有哭太久，因为她确实不是一个喜欢落泪的人。
“吃饭吧。”嘉陵抽了一张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之后，她看向宁皎依，朝着她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了吧。”嘉陵说，“趁热吃，我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宁皎依低头看了一眼桌上菜，还是没动筷子。
………
宁皎依沉默间隙，外面传来了一阵开门声。
餐厅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开门声响起后，嘉陵的脸色瞬间惨白。
知道这里密码的人，除了宁皎依之外，就只有那个人了。
嘉陵死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巧合地在今天晚上过来。
“皎皎，你快——”
嘉陵正想让宁皎依藏起来，可是话还没说完，荣京已经进来了餐厅。
于是，嘉陵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宁皎依看到荣京过来之后，下意识地看了嘉陵一眼。
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嘉陵当场就读懂了。
她用力地掐着手心，不停地向宁皎依摇头，“皎皎，我没有，不是我——”
宁皎依已经不想听她解释了。
就算这次不是她，之前她也没少做这种事情不是吗？
“真热闹啊。”在这里看到宁皎依，荣京也没有太过惊讶。
之前他就猜到了，嘉陵可能要率先坦白，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荣京转头看向了嘉陵，笑着说：“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有勇气得多。”
嘉陵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浑身冰凉，血液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场面太乱了，她大脑运行速度根本跟不上。
嘉陵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们三个人会有这样面对面的一天。
宁皎依能看出来嘉陵很怕荣京，
虽然荣京现在在笑，看起来也很温柔，但他骨子里的阴暗，才是最瘆人的。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
荣京这种表面上绅士温柔，私下阴暗偏执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宁皎依看着嘉陵慌乱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嘉陵身上看到过的那些痕迹……
有一段时间，嘉陵身上时不时就会有各种淤青，有时候是胳膊上有时候是脖子上。
当然，这些只是看得见的地方。
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还有更多。
当时宁皎依有问过嘉陵是怎么弄的，她只是说不小心磕到的。
那会儿宁皎依没怀疑过什么。
可是现在再一想，就耐人寻味了。
嘉陵和荣京……
荣京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里，被虐待着长大，人格扭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虐待女人，似乎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宁皎依想，嘉陵这些年应该被他虐得不轻。
想到这里，宁皎依抿住了嘴唇。
她承认，她有些白莲花了。
因为，她竟然有点儿心疼嘉陵。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在……
她向来是个重感情的人，不可能说放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