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悟脸色微沉,墨鳞鞭向下甩动,阵眼归位:“阵眼上的小印被毁了,我修补不了,只有师父亲自……”
他隐约觉得这次师父不会出手,故而说到一半稍作停顿:“这样大的镇魂印,一旦设下就意味着至少要维持千年,这两把军刀作为阵眼,需保证千年不损方可发挥其震慑作用,所以除了上古镇魂印这个大印,还需在阵眼上下一个小印确保其到镇魂印破那日依然完好无损。如今小印被破,威慑力大打折扣,阴魂躁动也在情理之中。”
沈景之想到毓秀山那杆破旧的青铜红缨枪:“毓秀山阵眼上的小印难道也……”
“应该是。”司悟脸色又沉下一分,“之前看到毓秀山镇魂印的阵眼我就觉得奇怪,按师父的行事风格,断不会大意到忘了给阵眼下小印,竟然让红缨枪锈成那样。如今看来,恐怕是我们去晚了一步,小印早被破了。”
那是叶彰第一次发现的上古印,印象十分深刻:“我记得当时毓秀山就是因为阴魂躁动引起驱妖师注意,我师父才让我们前去查看,算起来,小印毁了至少有五个月。”
司悟瞳孔紧缩,催诀开启移位门:“快走,去毓秀山!”
北陈今天无雨,无风。
毓秀山却狂风大作,血雨飘扬。
空气里满是浓郁腥重的血腥味,地面焦黑湿润,坑洼的地方积了几滩血水,有几处汇成汩汩的溪流,血红液体在地面蜿蜒流动。破碎的白骨堆叠成山,被染成刺目的殷红。
实实在在的腥风血雨。
沈景之和叶彰上次在万足山见过镇魂印下封印的惨景,已经觉得目不忍视,现在置身这样触目惊心的环境中,不由遍体生寒,百感交集。
慑东军和漯合军覆灭时,原来是这般绝望的境地。
听着阴魂的阵阵怒号,沈景之这回一点没觉得害怕,胸腔里弥漫着散不开的同情和感伤。
念止,不,秀黎死前,看到的就是这样惨烈的场景吗?
她恨,她怨,她怒,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倒在尸山血海里,死不瞑目。
就是在苍无界无忧无虑的安度了两千多年,心中还是对人界有磨灭不掉的执念。或许她并不是向往人界,留恋人界,而是在人界有太多的不甘心和太多的遗恨。
所以她万箭穿身,狼狈地跪在地上还要咬牙诅咒害她们至此的杂碎下地狱。
沈景之之前觉得苍无君给她取名念止,不至于只为了让她忘却惨死战场的事,现在身临其境,他才真切体会到战场有多残酷,秀黎承受了多沉重的苦楚。
止念,是该止念。这样一桩惨祸如果记在心里两千年,恐怕他不会在念止脸上看到一丝笑容。
他原以为,她一直是笑口常开,骄纵妄为的。
司悟立在血红雨丝中,久久回不过神。
沈景之偏头,叹息不止:“我想我有点明白了,苍无君为什么不肯把真相告诉念止。”
司悟也正好想到这里,深以为然地朝他点点头。
“我们来晚了?”叶彰抬手挡在额前,防止血滴打在脸上。
司悟遥遥往镇魂印的方向看了一眼,迈步走过去:“有人比我们早。”
沈景之和叶彰紧随其后。
阴魂狂躁,愤怒的吼叫振聋发聩,幽蓝色的封印受力震颤,锈绿的红缨枪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红缨枪下,一人长身而立,双手结印,眉心与红缨枪尖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红色丝线连接,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丝线,而是一股血流。
三人走到近前,才看清那人的正脸。
沈景之此刻的心情用大吃一惊来形容都算轻的,他愣愣地看着对方:“于越?”
叶彰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低喊一声:“小越。”
这一声声音极小,没逃过司悟和沈景之的耳朵。司悟并未多说,手指点在眉心上,也引出一条金黄的血线注入阵眼。
“小师叔认识他?”沈景之掩着嘴说话,提防血水淌进嘴里。
叶彰注视着空中破损不堪的红缨枪,眼里的哀痛一闪即逝:“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有个考古的朋友,就是他。”
“他为什么也能取眉间血?”小师叔有十根灵骨,也很难做到自取眉间血。
“他是神,当然可以。”
神?
所以他这是,和神同吃同住了三个月?
和小师叔认识。
对北陈朝历史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