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两兄妹并宿在府中的几位副将一同入宫。
盘黎起了大早,把人送出去,回书房看了两个时辰的书仍是心神不宁,索性放下书本,掀开琴上覆盖的隔尘布,抚了两曲,又盖上,干脆去门口候着。
在门口却见到两位意外的客人,他走下台阶,拱手行礼:“苍公子。”
苍无和他身后的青年也还了一礼,浅笑道:“今早在客栈门口,见秀黎姑娘与凡黎公子行色匆匆赶往皇宫,心里总有些不安,便过来看看。”
盘黎一怔,皇帝虽有意打压淳于家,但秀黎交出兵符不过几日,皇帝给的理由也足够充分,女大当嫁,额外还许了丰厚的恩赏,在长临城中,仍是备受圣上恩宠和器重的重臣名门。这苍公子来都城不到半月,怎会看见他们二人进宫就心有不安?
他不由问:“为何不安?”
苍无轻轻摇头:“我也不知,许是早上秀黎姑娘神色过于凝重,我多想了。”
秀黎素来不擅长隐藏情绪,被看出来倒也在情理之中:“既如此,入府坐着等吧,娘亲知道你来,定会欣喜的。”
“就在这里等吧,估计快回来了。”
“哪有让客人站在门外的道理。”盘黎还想再邀,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循声望去,果然见凡黎和秀黎一前一后快马而来。
昨天夜里那几位副将睡下后,于越与秀黎单独聊了一个多时辰,第二天一早他就“病”了,病得爬不起来,只能卧床养着,不知什么时候能好,是以他今日是没有进宫的。
两匹棕红战马在府门前及时勒住,秀黎先一步跳下马,仆从忙上前接过缰绳和马鞭,她阴着秀美的小脸,旁若无人地快步入府。盘黎正要开口叫她,她脚步一顿又出来了,径直走到苍无面前,一把抓住人家公子的手腕,硬把人拉进将军府。
“秀黎!”八字没一撇就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盘黎拧眉追上去。
凡黎将马交给仆从照看,招呼着苍公子的弟弟一同入府。
到了前厅,茶水还没上来,凡黎先将秀黎动怒的原因说了一通:“今日入宫面见陛下,因周恕回二殿下时忘了行礼,殿下当场发火让人将周恕带下去打了二十军棍,陛下并未阻止。秀黎求情的话才说了两句,陛下就沉着脸训了她两句,后来又提起秀黎的婚事,竟想把秀黎指给端王爷那个庶出的三子。”
“端王爷庶出的三子,不是个十五岁的痴儿吗?”
“可不就是!”凡黎啐道,“秀黎当场就拒了,说自己前日在云水寺已有相中的公子,陛下又说她谎话欺君,违抗圣命,好在徐相站出来说秀黎近些年戍守边疆劳苦功高,夫婿该当让她选个合心意的,另有几位大人帮着说了几句,陛下才作罢。”
秀黎简直气昏了头,进了前厅还抓着苍无不放,听二哥重提大殿受辱的事,忍不住加大手劲。苍无垂首,看她气得两颊泛红,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秀黎方才回神,讪讪地松开他,抿唇想了想,忽地抬头看向那双温和清亮的眼:“你还想娶我吗?”
屋内一瞬静默。
苍无也默了默,随即牵起嘴角,柔声道:“你愿嫁,我便娶。”
“秀黎!”盘黎和凡黎双双出声。
秀黎置若罔闻,直望着苍无:“你即刻去办,越快越好,什么纳采问名纳吉请期能省就省,聘礼你想给多少便给多少,不想给也行,我们淳于家不缺这一点,要我们倒贴都成!”
气得开始说胡话了,苍无忍俊不禁:“哪有姑娘家嫁人倒贴聘礼的?你且安心等着,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步都少不了,我定会风风光光将你迎进门。”
“不行!”秀黎张口拒绝,“繁琐费时,哪日狗皇……”她撇嘴,改口道,“陛下真的一道圣旨下来,把我许给他那痴傻的侄子,我不嫁也得嫁。”
“一个月,如何?”苍无轻声问。
秀黎冲动,他们做哥哥的不能冲动,盘黎忙上前拱手道:“苍公子,此事事关秀黎终身,虽说以她的喜好为重,但父母犹在,还需知会父母,由父母做主才是。”
苍无平缓道:“二位公子的意思我明白,无非是不放心我的身份,尽可派人去查,若有半分虚假我任凭处置,可好?”
“好!”秀黎一口应下。
凡黎把她拉到身后,扭头斥责她:“好什么好?姑娘家家的没有半点矜持,婚姻大事是你三言两语能定下的?”
“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他。”秀黎目光一转,转到苍无身后心不在焉的玄袍男子身上,抬抬下巴,“不然嫁他也行。”
玄袍男子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还能牵扯到自己头上,脸色顿时僵住:“姑娘莫要乱说,我只是陪我家大哥来求亲的。”
苍无不气不恼:“我既已答应娶你,你何苦去打他的主意。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确定嫁我为妻?”
秀黎胡乱点了两下头。
苍无定定凝望着她:“秀黎,看着我,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凡黎不爽极了:“秀黎是你叫的?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秀黎秀黎地叫!”
秀黎本人却微微惊讶地抬起头,真的看着苍无愣了好半响。
“告诉我,你是真的愿意嫁我为妻,而不是一时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