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娘亲是妖。”
“那倒也是。”沈景之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凡黎?你娘亲告诉你的?”
“我记得的。”司悟低沉的声音就落在他耳边,鼻息微凉,“龙的孕期是四十个月,三十六个月时,我就能感知外界,出生的时候,我就能记事了。所以我记得是你从山匪手里救下娘亲和我的,也是你陪在娘亲身边等我出生的,后来我被临涯所伤,也是你恰巧经过,把仅剩的一根灵骨赠给我,我一直记得你。”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时师娘刚被太子昆吾的人引到人界,娘亲不愿留在家里等消息,偷偷跑到人界寻人,因我出生在即,娘亲灵力微弱,只得化成龙身找个洞穴藏身。没想到被一群山匪发现踪迹,认出娘亲是龙,彼时人界已少有龙现世,那群山匪便想抓了娘亲卖给贵族赏玩,娘亲无力反抗,拖着虚弱的身子逃到军营附近,当时你正带了一队人马查探地形,便击退了山匪,救下娘亲。当时下了小雨,你便将娘亲移到账内,我便是在你的营帐中出生的。”
沈景之惊奇道:“你娘是用龙身生的你吧?生下来不该是颗龙蛋吗?”
“龙蛋生下来不易存活,龙胎一般是靠吸取娘亲的灵力在腹中孵化,生下来就是龙身。”
“还能这样。”沈景之长了知识,兴味盎然,“那后来呢?”
“后来父亲找来了,将我和娘亲接走了,他问过你的名字,你说你叫淳于凡黎,我就记住了。”
“你们后面怎么遇上临涯的?”
司悟有一搭没一搭拍着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头顶上:“不是遇上的,他自己找来的,当时父亲和师父他们忙于重塑师娘的肉身,我们没回穴工山,苍无界也没开辟,父亲将我和娘亲送到龙脊山和外公外婆暂住,临涯就找来了。他打伤外公外婆,娘亲拼死带着我逃出龙脊山,鳞纹互有感应,父亲知道我们出事了匆匆赶来,那时我已经被打散了一魂三魄。你刚好带兵南下碰到我们,你说一根灵骨留着也没意思,所以就给了我。”
他仔细回忆一番,补充道:“其实,你没赶到南部战场就被杀了,师娘被带入苍无界后,我曾随父亲和娘亲去南部找过你,万足山的阴魂里没有你,外公外婆说距离龙脊山不远的一片竹林里发现几具死尸,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你的尸体。另外几位将士的阴魂还在附近飘荡,唯独不见你的,父亲说你可能转世了,也可能魂飞魄散了,因杀死你们的人没有带走其他魂魄,所以猜测你被提前送入轮回道的可能性更大。之后我们随师父入住苍无界,父亲多次出界寻找你的下落,没有找到,后来师父准我自由出入四界,我也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就出现在我身边了。”
“为什么找我?报恩?”
“嗯。”司悟停顿片刻,轻笑出声,“不过知道你就是凡黎,我很开心,既找到了恩人,也找到了命定之人,很好。”
沈景之在他怀里拱了拱,也伸手搂住他:“好是好,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论灵骨论妖魂,你外公外婆,甚至你娘亲都要比你这个刚出生的小龙强大吧?听你的描述,临涯分明能压制住他们三个,为什么非要和你过不去?”而且是在已经打伤了司悟的外公外婆的情况下,何必浪费时间去追尔岚和司悟,沈景之觉得说不通。
司悟眸色暗了暗,换上漫不经心的语气:“谁知道呢,临涯那个怪胎,行事一向古怪。”
☆、妖王
沈景之还是睡了一觉,被司悟叫醒后久久回不过神。
他梦到念止,五岁女娃模样的念止。
她置身一片黑暗之中,玉色的襦裙浸满鲜血,平日里粉嫩的小脸血迹斑斑,身上的伤口深一道浅一道。眼睛里,鼻腔里,嘴巴里不断有血液流出,似是极为痛苦,蜷着小身子满地翻滚呐喊。
“又做噩梦了?”司悟抚着他的脸,帮他擦掉上面的泪痕。
沈景之盯着天花板,只能看见满目的赤红,缓了好一阵,才看清顶上的吊灯。他掀被下床,心跳奇快,强烈的不安重新盈满心头。
“小景?”司悟连忙穿好靴子,跟在他后面走出房间。
沈景之慌乱地拉开门,在走廊里怔怔地站了几分钟,目光终于聚焦,径直往神启夫妇的房间走去。路过盘黎的卧室,他刚好打开房门,和他撞个正着。
司悟扶着他的胳膊把人稳住:“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沈景之却紧紧盯着同样神色不宁的盘黎:“你也梦到了是不是?”
“秀黎她……”
“这只是梦,对吧?”
盘黎无奈地摇头:“秀黎身上有我们的灵骨,她若有难,我们会有感应。”
沈景之呼吸急促起来:“胡说!临涯切断了她和我们的感应,我们根本没办法感应到她。”
“如果不是感应,我们不会做同样的梦。”
沈景之抿嘴沉默了几秒,快步走过去敲响神启和尔岚的房门。
门拉开一条缝,屋里亮着灯,沈景之顾不上那么多,推开门闯进去。
神启夫妇和三位神君都在,脸色都算不上好看,沈景之心里咯噔一下,已经能确定那个梦是真的了。
“现在怎么办?”他直接问。
明起摇着扇子,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小龙,你且回去看看那株靛颏花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