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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溆觉得不太妙。
事情要从晚上下班回来,在电梯里遇到四楼的徐奶奶开始说道。他住在现代公寓楼内,小区主打的卖点是单身白领精装,就是最普通的小户型电梯房。虽说信件大抵已经被淘汰,一楼电梯外的集合信箱也只有给递小广告的偷懒的机会,但“我他妈塞爆”这种事还是少见的。徐奶奶和孙女住在一起,孙女上班时便会去楼下溜达,这才发现属于纪溆那一格“9-0-3”金属信盒里、信件堆得都要从那专门为投递而留出的缝隙里涌出。
徐奶奶当时借着老年机的手电筒往里窥了一窥,那的确都是信,上面规规整整写着“致亲爱的”,赶巧她从楼下买完鸡蛋,撞上了下班归家的纪溆,这才随口一说,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纪溆是个好孩子,前段时间有天晚上她在家扭伤了腰,孙女加班赶不回来,她在业主群喊了半天人,只有纪溆急冲冲地下来送她去医院。
“谢谢徐奶奶,”纪溆摸着下巴思考了下,电梯便到了四楼,徐奶奶下了电梯,还心情颇好地跟纪溆摆了摆手。
叫她这么一说,纪溆转头摁上一楼。当初交房时给了几个零碎钥匙,他向来谨慎,一个都没扔,借着电梯内的光线亮堂,指尖拨弄了半天,这才从中找到了那不过指节大小的mini版。
纪溆持着钥匙将信箱打开,里面堆叠的信足有一掌半高,都放在那抽屉一样的小盒里,纪溆一张张捡起来,最后一张压在底下、紧贴着铁皮,害得纪溆抠了半天。上面的内容纪溆倒没怎么看,想着先回家吃点晚饭,饭后打发时间慢慢看这都是些什么。他回家后先去洗了把脸,短发沾了点水汽,便温顺地贴在额上,纪溆摘了隐形眼镜,信手在一旁的挂壁式置物架上一摸,银丝细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纪溆照了照镜子,觉得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镜中的男人过于清隽的五官轮廓被眼镜一遮,气质就不似之前那样锋利了,黑色短发修剪合适,鬓边没什么碎发,露出精巧的下颔线,换上暖色的家居服,看着无端有些呆气,和在公司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模样可差太多了。纪溆身居高职,年纪又轻,自然不能太温和——不然压不住手下的人。
他不太擅长做饭,但炒个面还是做得来的,纪溆跟家里不算太亲厚,因此早早便独立出来了,现在有房有车薪水不菲,这小日子纪溆还是相当满意的。两三口嗦完了炒面,纪溆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自己捏着那一沓信件拐进了书房。
别看小区主打的单身公寓,但户型肯定不会仅限于独身房型,纪溆买的这套房就是足有九十多平。他朋友不多,也没刻意留客房,多余的那个卧室便做成了小型健身房。倒不是买不起更大的房子,好歹是公司花了高价从猎头那边把他挖去当执行总裁的——可别误会,现下很多人总觉着总裁这都得是家族企业的本家子弟才能担任的,但实际上并不然,也有那种花了钱请人打理公司,开得是死工资,分红和绩效奖金什么的另说。总而言之,纪溆虽然表面上是个总裁,实际上跟人起家的真正boss完全没有半点沾亲带故,也是个打工的。
主要是纪溆一个单身汉,也没养个猫啊狗啊的,要那么大房子干什么,溜扫地机器人玩?
纪溆先前没注意看信封,现在打眼一看,每个信封都不像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的模样,捏起来还挺有质感。除了“致亲爱的”外只有写着日期的字迹,笔锋颇凌厉秀美。商场上的人,杂七杂八都得学点,纪溆自然不难认出这笔好字肯定是下了大功夫才练出来的。他饶有兴致将信封按时间日期排了一遍,纪溆有打工人的敬业守则,比如下班后非要紧事不处理工作,此时算是娱乐时间。
他拆开第一个信封,里面是一篇简短的日记,还有不知从哪本书里扯下来的内容,他先是粗略看了看那篇书页,讲的居然是农学。
恶作剧么......纪溆啧了声,推了推眼镜。日记是折好的,第一篇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能引起他注意的。于是纪溆将这几张纸放好,打算等全拆完再看。
“2020年12月24日。
平安夜,商业街买了平安果,明明只是普通的苹果包了张塑料纸,就要卖出二十多块钱,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啊。”
纪溆一乐,他去年平安夜好像是跟某个老总聚餐,那老总家里有矿,平生不屑这种西洋节,怎么说呢,大概就是网上说的那种土大款吧。不过纪溆倒挺喜欢他,因为这老总说话不打机锋,谈事不费脑子。那天他九点多散场,看到商城还开着,便去溜达了一圈,却没买平安果,他不太喜欢吃苹果,主要是不喜欢苹果皮,但他又不擅长削苹果,所以干脆不吃了。
“2020年12月28日
家里的事好麻烦,真不想管......但至少是责任吧,亲爱的最不喜欢我逃避责任了。而且处理完家里事才能跟亲爱的在一起......更好地在一起。”
看到第二张纪溆开始忍不住思考这些信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口吻倒像是被家里人棒打鸳鸯的异地恋小情侣玩浪漫,这应该是女方吧,寄错地址了?纪溆本不欲看下去,但是
', ' ')('这什么也没有,让他寄回去也不好弄......纪溆突然灵光一闪,着信封上明摆着什么都没有,很明显不是异地恋的邮寄浪漫,而是被人亲手投递至他的信箱中的。纪溆无端打了两个寒颤,自觉并没有这种小女生的桃花债,还是先看下去,然后在业主群里问问吧。
“2021年1月9日
没有人夸我漂亮,好想亲爱的,真讨厌职场上阿谀奉承的人,亲爱的总是不理我,是太忙了么?”
“2021年1月21日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不喜欢我做一些事,怕你不高兴我也不敢做,不过如果做了不被发现,亲爱的也不会说我吧?可是如果这么想被发现的话就会被教训...亲爱的好严厉,但是也好喜欢你?!”
“2021年2月14日
和过年连着的情人节~跟亲爱的一起看电影,不知道讲得是什么东西,但是亲爱的看得好认真,荧幕光映下的侧脸帅得让人硬硬的?......好想和亲爱的牵手。附赠亲爱的一起看电影的票根~?”
“2021年2月19日”
“2021年2月23日”
“2021年3月1日”
拆下的书页和日记越来越多,纪溆也从原来闲适的姿势换成正襟危坐。他起了一身冷汗,沾染在额发和鼻尖上,神色显得有些恐慌且神经质,信封里夹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平安果的塑料纸包装、他去过的甜品店的小票、电影院的票根,零零碎碎铺满了桌面,日记内容也逐渐露骨,从继续看到“帅得让人硬硬的”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妙,后续内容更是极尽旖旎,直白的性幻想字迹力透纸背,看得纪溆说不上来是恶心还是震惊。
“亲爱的跟人谈判的样子好冷酷,好想钻进你的桌子底下给你口,我要舔烂你腿根的痣!”
“亲爱的家里有健身房吧?屁股好翘,好想尿进去,或者抬着你一条腿操得你像公狗一样尿出来,我会收拾的啦。”
“好想翻亲爱的丢出来的垃圾,但是亲爱的不喜欢,偷偷拿了你办公室更换的衬衫哦~该换助理了亲爱的,很容易就被收买了。”
“亲爱的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亲爱的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那些照片拍摄得很清晰,里面就有纪溆被偷走的衬衫,他方才没有认出来,现在才意识到那究竟是什么,再仔细一看,黑衬衫上满是半透的浊白色斑痕,结合上面的信息一想,不是精液还能是什么?
祝阑这个神经病...这神经病.....纪溆直咬牙,这种作风除了祝阑这个有病的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他自己也说不好究竟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继续拆开最后一张信封,里面抖落的日记只有一行字。
“信箱已经满了,好寂寞,亲爱的都不陪我,只能让人提醒下亲爱的了,亲爱的,我回来了哦。”
然后是一页手写摘抄的诗: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纪溆心想你提心吊胆个屁!该提心吊胆的是我好不好!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找人换个锁了,祝阑这个跟踪狂说不定已经掌握了他家里的钥匙,但是......
但是,对方至少从来没伤害过他,甚至他之前说不喜欢祝阑偷偷翻他的垃圾,祝阑好像也改了。毕竟是年少时候的初恋,纪溆还不想闹得这么难看。
最后一张信封里的自拍是露脸的,纪溆扫了一眼,只觉得恍若隔世,高中时期那个还略带婴儿肥、眉目稚嫩的小少年居然已经长成这个模样了......照片里的青年长发、浓眉,上挑的眼型偏妖冶细长,瞳仁黑得惊人,嘴唇则是寡淡的肉粉色。他一手撑在两腿之间,另一手似乎是摆弄着手机自拍,手臂的肌肉曲线流畅而不过分膨胀。长发披泄下来遮住了他的肩膀,这让他的轮廓被模糊,男性特有的宽肩也不那么明显了。他穿着一件几乎堪称是情趣的开叉吊带裙,露出的大腿肤质细腻,腿间鼓起一个非常令同性汗颜的弧度,这张照片拍得并没有多精致,扑面而来的性张力几乎旖旎到会让观者一身热汗,但作为被骚扰的对象......
纪溆、纪溆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居然......这么漂亮了。连带他被骚扰的怒气和呕意都被这张照片冲击得烟消云散,纪溆也是见多识广的精英,但好看成祝阑这样的还是少见,他当年就想留长发,如今还是叫他得偿所愿了。纪溆年少跟祝阑在一起时还曾臆想过对方长发的模样,那时候祝阑比他还矮一点,面容也稚嫩,没长开的样子像个颐气指使的大小姐,纪溆看脸的毛病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被使唤地团团转,要是单纯那种年少无知被大小姐骗心骗身的戏码倒还好说......最不好说的是这个大小姐是个变态痴汉stk。
而另一件事是,当年是纪溆甩了他,真要
', ' ')('论起来,说不定大小姐才是被骗心的那个。
纪溆不是性冷淡,又回忆起当年种种,那时两人都年纪小,身子骨还没张开,但又都血气方刚,纪溆被缠得没有办法,就会用嘴或者用手。祝阑身量单薄,胯下的物什却能让整个男厕所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又转移视线,每次给他口完纪溆都要嗓子痛半天,偏偏他还喜欢扯着纪溆的头发往里狠顶,纪溆那会儿简直苦不堪言。
祝阑就像只老是吃不着肉的小狼崽子,因此有点肉汤喝都恨不得把碗给嚼下去,他手指攥着纪溆的头发,扯得纪漵头皮都麻痛,只能竭力放松喉口任由祝阑提着他脑袋操飞机杯一样操他的嘴。舌面被肉柱上的青筋刮得发烫,唇瓣也在磨蹭中红肿异常,纪溆恍惚间只觉得上颚都要被人顶破、满口都是说不出的咸腥味儿。他受不住了就会“唔唔”着去抱祝阑的腰,噎得泪花直冒,但祝阑向来是做起事来不管不顾的性格,他自己心里有数,纪溆是绝对阻止不了他的。纪溆只能舌尖乱顶、收缩喉道和口腔试图把他吮出来。也是亏了纪溆宠祝阑宠得没天儿,后来纪溆大学那会儿生病,要吃中成药,每顿吃十几粒,当时仰着头吞药时还忍不住怀念他逝去的爱情,自嘲大概是被人操开了嗓子眼,吃药也不多艰难。
但是现在纪溆事业有成,也不怎么会怀念过去,祝阑在此时突然出现,无疑是给他平静的生活里投炸雷,这都不是丢小石子泛起涟漪的程度了,祝阑这个人有多神经病他是知道的。纪溆捏了捏眉心,看一眼照片,又捏了捏眉心,再看一眼照片。
不是我军不给力,实是敌军太美丽。
纪溆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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