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些熟悉又憎恶的亡魂,一块又一块的啃食他血肉,没有感到痛苦,他拧断其中一个人脖子,也没有感到快意。
无尽的杀戮使人疲惫。
徐晏终于平静如水,不再挣扎。
只当是冤孽到头终有报,他与金沙镇互相亏欠,谁都无辜,谁都不无辜。
镜子消失了。
湖水又恢复了寒冷与寂静。
徐晏恢复意识时,面前出现了一把亮瞎眼的游光剑和一盏不知死活好奇张望的鬼灯。
鬼灯嘴里嘟囔道:“乖乖,他这都昏睡三个月了,我们不需要告诉仙君吗?”
游光剑绕着徐晏飞了一圈,身上光芒波动了下。
“哇,你说仙君以前破孽障花了七十年啊……”鬼灯惊讶,“可仙君看起来没啥毛病啊,难道是情障!”
游光剑没说话。
周遭的湖水已经冒起了小气泡。
鬼灯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正确,“仙君真人不露相啊,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有段七十年难解的情史,啧啧啧,这得如何一往情深、肝肠寸断……啊!救命!”
一道黑红色的尖柱,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鬼灯冲击而来,游光剑忙飞身向前抵挡,两灵相接,铿锵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可那尖柱是湖水,飞溅起来的浪珠,都化为无数利镖,向鬼灯刺去。
那一瞬间,鬼灯以为自己死定了,哭喊道:“孟婆婆,来世再见了。”
游光剑没有主人在侧,发挥不出千分之一的实力,见此情景便赤身挡在了鬼灯身前。
万点尖柱如暴雨般打在游光剑身上,击的它灼目的光芒都衰弱了。
鬼灯呆愣原地。
游光剑哪里受的了这个屈辱,回过神来便追着始作俑砍去。
此时却见,一只白虎灵力大涨,如后羿射日时候的箭羽,势如破竹般向湖面射去。
他确实游出了湖面,却又如一尾鱼似的被凌空无形的网捞了回来,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
徐晏冷笑,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望着深不可测的湖水,眸色幽深的说,“仙君,你为了一己私欲将我复活,就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
滔天的欲念使湖水扭曲起来。
……
夜色浓重,惨白的月光凄冷的照在枯木一片的山林里,像似有万千白骨嶙峋,几只寒鸦盘旋不散,似哭似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而沈临鱼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哈欠打的眼睛都疼了,至于为什么不躺着,这破鬼森林又脏又乱又差,沈临鱼挑剔的很,即便用仙法洗了一遍,也膈应的不行。
已经蹲点三天了,那该死的吊死鬼到底出不出来谋财害命了?
“道长,我都走了一晚上了,什么时候能停停?”
“嘘!”沈临鱼面色一变,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那人也紧张了起来,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
树林里妖风阵阵,时不时还有几只不知死活的蜘蛛掉落下来,沈临鱼恶心的头皮发麻。
都怪徐晏,气死他了。
要不是徐晏把“虎仙”名声搞臭了,哪里至于他上门求着人除鬼抓妖拜虎仙。
沈临鱼昏昏欲睡,甚至想放弃回去找个客栈睡觉。
但是已经半个月没有一点功德了……
“道长!”
毫无反应。
树下的人又喊一声,“道长!”
仍无回响。
那人火了,捡了颗石头砸了上来,骂骂咧咧道:“狗道士!你到底行不行,居然站着都能睡着!害老子像个傻子似的,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兜圈,都说是谣言了,村里那些蠢东西还不信!不干了!老子不干了!谁爱来谁来!”
那人撸起袖子,猛地把背上的金银财宝砸在一边,踹了两脚。
沈临鱼突然睁眼,“快走!”
那人一听更来气,“再上当我就是傻子!”
“有个屁鬼啊,来啊!老子就站在这里不动,来杀老子啊!借你十个胆子……”
忽然湿润阴寒的长舌头将他从头到脚舔了一遍。
他打个哆嗦,缓慢的侧脸看去,一个满脸腐烂生蛆,嘴唇裂到耳朵,长舌掉到地上的烈鬼,眼睛发光的看着他,“救……救命啊!道长!救命啊!”
那人惊慌乱窜,却被骷髅的五指卡住了肩,耳边传来桀桀笑声。
他哭着向树上人投去求救的目光,却发现,那道长竟还在撕扯衣袖,往眼睛上蒙去,嘴里还振振有词,“娘的,也太丑了,我瞎了……”
长长的舌头绕住他的脖子,一时竟不知恐惧还是怒火,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下一秒,吊死鬼的长舌便断裂在地。
沈临鱼带好目遮,便如天神下凡,飘然而下。
吊死鬼气的发出碎骨之身,好似从巨大的嘴里又吐出一把斧头,带着开天辟地的阵势向沈临鱼径直劈砍而来。
但风向出卖了他。
沈临鱼折下一片叶子,纯粹的金光照耀的整个森林如白昼,他手指微动,便见那鬼已被金叶数百次穿身,碎成飞沫。
唯有一颗内丹漂浮在空中。
他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被碰到。
太恶心了。
沈临鱼向前走两步,刚要摧毁内丹,却发现不见了。
他疑惑摘下目遮,便看见一团青色的火焰餍足的咂巴着嘴,还有四点金光幽幽飞起,去寻找功德主人徐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