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宣展,一向宛如哄骗孩子般的语气。
不忍之余,听那头一直沉默,又忍不住低声安抚:“我们是朋友,你出了这种事,我是真的很担心。这样吧,我在新加坡这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打电话随时跟我说,好吗?”
她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
“可是舒,来不及了!”然而宣展却一反常态,毫不动摇,只一个劲强调着,低声说,“你亲自过来一趟,我才能单独跟你解释,不然会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
她问。
电话那头却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是声量骤然拔高的一声惊斥:
“jones!what the fuck are you doing!”
……宣扬?
舒沅被宣展这难得的急怒声调吓得心口一跳。
她想追问,可那头电话话筒似乎被捂住,在之后接近两分钟的时间里,一直安静无比,根本没人回答。
等到再有人说话,接电话的人,已然从宣展换成宣扬。
而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低问:“舒?你还在吗。”
“是我。”
舒沅手心冒汗,终于找到机会发问,连声道:“你们那边到底什么事,怎么像是吵起来了?”
“没什么,就是太子爷一点也不安分。说了不让他老玩手机,要在床上安静躺着也不听。”
宣扬语气疏松平常,在电话彼端,向她如是解释着:“后天是他妈妈的死忌,richard去了杭州拜祭,让我看着他。我不想被人念,所以严格点管着。”
说完,话音微顿,他似乎打定主意不给舒沅顺着这话往下细问的机会,又转而先开口叮嘱。
“我才刚知道,是上海法务部那边的人直接接手了你的那个案子。他们太不中用,等过段时间我……总之,过段时间,我看能不能从总部调人过去。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什么叫你才刚知道,法务部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舒沅听懵了。
又突然想起,自己到新加坡第一天,宣扬似乎是真的问了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一副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样子,联系起来,总觉得哪哪都怪异。
“而且我没告诉你案子具体的情况,你怎么知道法务部不中用的?”
“……”
宣扬被她问得喉口一哽。
但也只是瞬间,便又反应过来,半推半就的解释几句:“之前我一直忙着总部的事,根本没空关心国内的消息,你又不主动跟我提。我是之后听人说起,才打电话去上海问了情况,觉得他们办事效率太低。”
“所以?”
“反正你要知道,我肯定不希望你卷入这些风波就对了,”宣扬听出她的怀疑,话风骤而严肃,“你是我亲手发掘,亲手培养出来的,我对你有多用心,你难道不清楚吗?而且电影项目里那些改法,我们都很清楚,其实也是我先提出来,让你背这口黑锅,去面对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我很抱歉。总之,我这边的事忙完了,会尽我全力,安排人去把官司的事解决。”
一字一句,他都说得分外诚恳。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舒沅有些不敢轻信。
想起宣展的反应,心里对宣扬藏着掖着的做派也愈发膈应,可实在不好当面明说,只能道了声谢,又托他代为多多关心宣展的情况,随即便挂断电话。
——“怎么了?”
客厅里,已经送走了李立文的蒋成,见她面带忧色地回来,很自然便伸手,帮她捋了捋不知何时蹭乱的鬓发,轻轻别到耳后。
“我感觉有点怪。”
“嗯?”
“就是有点怪,但是我说不上来到底从哪开始错的……”
舒沅说。
许久,她问:
“蒋成,你觉得我们那群同学,包括叶文华,他们有没有一个,能那么聪明,那么警觉,能够掐在这个时候,突然精确发难?”
而且,还要既知道她的版权已经被改编,又能够耸动背后的传媒力量,进退有度,随时准备带偏流量?
她很清楚叶文华的脾气性格,也明白对方没有这个本事,所以问题又回到最初且最基本的:想搞事的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私怨还是公仇。
要借机报复她,还是想要用这件事当引子,引出一条更大的——
“我觉得,时候还没到。”
蒋成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一副很闲适的模样,侧手将她的脑袋掰到自己肩膀上靠着,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手中纯黑色的电视遥控器。
“阿沅,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人做事,都会有很多重复叠加的动机,一下看不明白,是很正常的。”
他说:
“不过做生意做久了,我倒是发现,很多人都有一种赌博心理。赌场为什么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因为人只要赢了一次,就会总想赢,久而久之,他就会把赌博当作命根子,努力的吸引力永远比不上一夜暴富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