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喉口一哽。
差点被三明治呛到,这次是直接就给气笑了。
直至连咳数声,复才缓过劲来接腔:“敢情就你不能傻,我傻了没关系是吧?”
“我说的是圆圆的那个圆。”
“那我说的还是甜橙那个橙呢。”
“……”
两人由这话题“针尖对麦芒”,一时间四目相对。
不知何时,却皆都憋着股笑意,很快,伴着一阵开怀大笑,这话题倒心照不宣揭过,不再多提,亦顺其自然,默默便绕到两人真正忧心的官司上去。
末了。
“……其实也不用太紧张,阿沅。”
蒋成一边给她的吐司涂抹果酱,顿了顿,复又一边低语安慰着:“今天有顾律师在,他经验够丰富。我也会一直在法庭上旁听——这不是你一个人上战场,调整好心态,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证据的事,在精不在多,能把有限的材料用到实处就好,新加坡的事,不要再想了。”
说到底,他其实很明白,这次回来的时间太过匆忙,材料整理加上复原,用起来着实不够。舒沅看起来轻松,实际上也比谁都清楚,在新加坡弄丢那些材料,加上原本wr法务部借口文件格式化而不愿归还的证据,都一再给己方情况雪上加霜。
偏偏法庭又是最要讲证据的地方,空口无凭最居弱势——她绝不想看到对面洋洋得意的面孔,可嘴上说归嘴上说,又确实为证据的事心里没底。
所以,才会不安到压根睡不着觉。大清早便爬起来,脑子里来来回回,大抵都是数天前那通电话里,止不住的喊话和叫嚣。
餐桌上,由是沉默片刻。
好半天过去,她才开口,忍不住眉心紧蹙。
“我甚至有点想再回学校一趟,看看能不能请到别的老师……可朱老师都不愿意帮忙,请其他人就更为难了。”
“他不是给了一个错题本吗?也算他的心意了。”
“……是啊。”
越是不想输,越是神经紧绷。
连早背好的陈述词也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手中瓷勺漫不经心搅动着面前那杯麦片,愈发无言。
蒋成侧过头,瞄了眼她那不知不觉又变得愈发凝重面色,半晌,却也只轻而又轻地,拍了拍她手背。
“别想了。说不定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他说:“我现在老觉得,这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运气守恒的,按这么算,阿沅,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运等着你,不急在一天两天。”
舒沅:“……你明明是在说我以前很倒霉吧?”
“这么容易被听出来吗。”
他被她气鼓鼓的脸逗笑,放下手中咬了大半的三明治,又装模作样地掰起手指和她算,“不过还好,你想想,我就属于和你相反那类型,年轻时候可得意,现在反过来,就得给老婆做牛做马——”
“谁让你做牛做马了。”
“举个例子嘛。这样想,我们俩中和一下,不是就十全十美了,论运气,论能力,怎么都差不到哪去。”
蒋成握住她的手。
“咱们少说也活七十岁。不管这场官司结局怎么样,是一次成功,还是一次不行上诉,两次不行再上诉,只要你不满意,我们就一直打下去,我们有的是时间、运气、精力和他们耗,所以,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知不知道?”
“……”
就那一秒。
舒沅敢说,但凡是女子,但凡曾相知,哪怕和蒋成相熟程度如自己,也会忍不住被他那分外温柔的语气蛊惑。
恍惚间,才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心底那萦绕不休的慌乱迟疑,或许瞒得住别人,却一定瞒不住坐在餐桌上、相识十年的对方。所以,或许这么一早上,真真假假的“胡言乱语”,也不过只是他没借口也找理由的抛砖引玉,为这一秒,真心的一句罢了。
他知道她能懂,如她知道他多努力在表达。
哑然间,不知是笑还是揉揉眼睛。
说起来,他好像还不知道——她确实有开心的事要告诉他。
2019年7月1日,上午十点。
法官就位,原告、被告及其余相关人员进场,核对具体当事人身份后,当场宣布开庭。
随后书记员起立:“现在宣布法庭纪律……”
那一条一条,舒沅却半句没听进去。
观众席上,唯见她这天一身白裙,默默坐在左侧坐席第一排,身旁是西装革履,面色静穆的蒋成。而两座之隔的右侧坐席一二排,赫然便是个个口罩帽子裹得严实的老同学们,一个两个,显然都来的不是很情愿,为此时不时要探头看看四周,观察观众里是否有借机混进的记者。
其间,倒唯有叶文倩身板挺直。
黑色纱裙,黑发及腰,面容紧绷。
一眼看去,那一白一黑,一黑一白,恍若某种并不分明的界限。
是上天旨意,或无言默契,指向为数不多,真正等待着这次“审判”结果的受刑人。
在审判长的问询下,双方当事人均表示不申请回避。随即进入法庭调查阶段。
审判长环视四周,声音清朗:“所谓法庭调查,其重点即双方当事人争议之焦点,双方当事人,均有责任根据自身提出的主张向法庭提供证据,如要反驳对方,亦应公开说明理由。下面,首先请原告针对被告,一一陈述您方起诉事实及诉讼请求。”
话音刚落,原告方律师当即起立,铺陈诉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