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后劲居然这么强,强到就算过去了几十年他还是恍若昨日,记忆犹新。
他其实是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场骚乱的发生的。
因为对自己挑的礼物不大满意,温寻慕过去前还特地跑了趟奢侈品商城,给好友多买了一双新出的球鞋。结果被这么一耽搁,刚好遇上了晚高峰,在路上堵了快一个小时。
期间他给白景南打电话想先道个歉,可对方没接。
算了算了,他叹了口气。
明年不还有机会吗。
——没有机会了。
他来晚一步,到达flora的时候只听得见尖锐刺耳的鸣笛声,交错的警车后表情严肃的警察来去匆匆,一群惊魂未定的盛装男女子在那儿窃窃私语。
没看到白景南,甚至连白景辰都没看见。
温寻慕的心瞬间跳漏一拍。
不会是……阿南出了什么事吧?
随后他看见了有些魂不守舍的陆祁之——疯了,他陆祁之居然还会出现这种表情?
“这是……”发生了什么?阿南呢?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陆祁之有些涣散的瞳孔这才重新缓慢聚焦,面色苍白得骇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阿南中弹了。”
温寻慕瞳孔骤然缩紧,只瞧见陆祁之又开了口,那张亘古不变的冷漠脸极为少见地出现了裂痕——
“凶手是…他们的那个管家。”
·
距离那场意外的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陆祁之早就保送上了清华,他也以全省理科第二名的成绩去了北大金融系,江居绵也去了北大,不过选的是法律专业。
江居宛去了国家队,目前正在国外为一场世界级比赛训练。
情人节的前两天,其实分手后蛮久没有联系的江居绵给他发信息,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阿南。
他说好。
他们大清早的踏着微雨出门,他去江家老宅接她,伞下女孩一身缟素,烫卷了的黑发静静垂在肩头,少了很多年少时锋芒毕露的凌厉,倒是多了几分知性的韵味。
江居绵长大了,他也是。
只有那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还闪着温寻慕熟悉的色彩。
白景南的墓在郊外的一座山上,距离他们所在的城区很远很远,周围环境却非常好,当时还是白景辰和他们一起挑的,觉着阿南会喜欢。
车子上不了山,后面的路他们只能自己走。
一如既往地,他们还遇到了白景辰。白大哥朝他们点点头,一双和阿南如出一辙的蓝眼睛有些黯淡,没什么太多的感情表示。
温寻慕垂下眼。
自从阿南走了,白景辰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冷,冷得吓人。
像一块人形制冷机,和陆祁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不在了。
而温寻慕有些意外的是,陆祁之居然也在。
“你不是……”你不是要去美国吗?
陆祁之点点头,给他让出一条道,言简意赅:“今晚的飞机。”
温寻慕哦了一声,抱着从家里带来的一束香石竹,上前两步,轻轻放在那人的墓前。
雨淅淅沥沥,濡湿了纯白的花瓣。
“嗨,阿南。”
“我又来看你了。”
石碑上少年的容颜依旧是漂亮的,意气风发笑容灿烂。
这是他为了报中科大少年班特意去拍的一张照片,谁都没想到最后居然用在了这个地方。
“我猜陆哥还是那样,他一定没有和你说什么,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了。”
“你陆哥他可厉害啦,研究生考到了麻省,今天晚上就要飞国外了。你小子感不感动,这么忙都要来看你。”
“我和绵绵很好……江居宛那小子去国外参加比赛了,他们教练不给他走,昨天还在电话里跟我骂骂咧咧了半天,”温寻慕说着,短促地笑了一声,最后又归为沉寂。
“可惜你看不到了。”
“如果你还在的话,那应该已经加入研究所了吧?真可惜我还得去接我爸的担子,不然我就替你上一下中科大了。”
似乎是被他这句话逗笑,江居绵忍俊不禁:“你也不是块搞科研的料吧,温大少爷。”
温寻慕也笑了,“也是。”
阿南又哪里像块搞科研的料呢,真是令人费解。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他们学校的系花是白景南的忠实粉丝,常眼巴巴地跑过来问他少年的过去,然后听着听着红了眼眶,哽咽着说少年一直是她的精神偶像。
陆祁之从头到尾没有插过话,只是用一种温柔又悲伤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墓碑上少年的脸。
温寻慕注意到他的眼神。
其实他可以察觉到陆祁之对阿南的一点不寻常的心思——虽然对方从未提起过。
大概是因为那天匆匆赶到医院后,陆祁之得知对方的死讯时那一瞬间的失态,手里的东西没有抓稳,一下子摔到了地面上,刚好掉在他的眼前。
被用力捏皱的礼物盒已经不能看了,里面的红玫瑰胸针露出一隅,在花苞与根茎的连接处彻底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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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事。
他知道的,他其实一直知道,他本来就没有白景南想象的那么粗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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