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关镜文全身上下伤势最严重的部位是左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躺在病床上,宛如半身不遂。
脑袋上被挡风玻璃碎片划开的口子好得很快,他醒来时就已经基本愈合,过几天便能拆线。只是为了治疗,他的头发被剪得坑坑洼洼。关镜文不是那种帅哥包袱很重的人,不过他一想到自家的总裁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不免又有点在意,背着方铮偷摸照了几回镜子。也不知道伤好之后,这一块还能不能长出头发。万一斑秃了,希望总裁大人莫嫌弃。
“唉……”关镜文瞥了眼窗户玻璃上的倒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方铮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工作,听见声音,关心地看向他。关镜文昏迷的那几天,方铮除了不得不处理的事情之外,基本什么都没心思做,好不容易等他醒来,方铮才开始一点点解决积压的工作。
“阿铮,你让吴伯把我的电脑送过来吧。”关镜文道,语气听着有些讨好。
他提了好几次了。
养伤的日子自然清闲无比。有方铮日夜陪伴,关镜文没有怎么感到无聊,但无所事事是肯定的了。他伤在腿上,别的地方都无大碍,顶多破皮淤青。关镜文想他躺着也是躺着,倒不如开工干活。闲倒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身为总裁助理,他的工作和方铮息息相关。如果他突然撂挑子,会给方铮造成很大的不便。
然而方铮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别说笔记本电脑不给他,连张印着字的a4纸都不让他看。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劳累。”方铮果不其然地拒绝了。
“我天天躺着能有多劳累啊。”关镜文无奈地笑道。
“你要是无聊,我们去花园转转?”方铮说着,起身去拿轮椅。
“阿铮,等等。”关镜文连忙想拉住他,但他坐在床上够不着,便拍了拍床沿,“阿铮,来。”
方铮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
关镜文握住方铮的手,放软声音缓缓地道,“阿铮,早上医生不也说我可以工作了吗?你别太紧张。”
“……”方铮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阿铮,没事的,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关镜文抱着方铮,耐心地劝慰。
方铮沉默半晌,才低声闷闷地道,“我只是有点不放心……”
其实他理智上很清楚自己过分束缚关镜文,可心里却总是感到慌张。到头来还要关镜文这个伤患来安抚他。
“阿铮……”
看着方铮像对待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关镜文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是他的错。他竟然让方铮担心受怕地守着他整整三天时间。
这三天究竟有多么煎熬,即使方铮只字不提,关镜文也能想象得到。方铮只是在他刚醒来时有过片刻的放松,随后便对他愈发过度保护。他像只炸了毛的猫,被关镜文的昏迷吓到而产生了应激反应。
关镜文轻轻地抚摸着方铮的后背,“对不起,是我让你害怕了。”
他每天都表现得活蹦乱跳,就是想安抚方铮,让他看到自己已经没事。
方铮放软身子,靠在关镜文的肩上,“这不怪你。”
哪能不怪他,事情会变成这样,全是由于他的不谨慎。他的伤势根本没有严重到会导致昏迷的程度。关镜文有一种直觉,他之所以久久无法清醒,恐怕是梦境造成的。可是方铮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样重视他,当然会心有余悸。
关镜文疼惜地抱住方铮,他第一次冒出想告诉方铮一切的念头。
以前他不说,不仅是因为这些事听起来像是臆想出来的无稽之谈,更多的是觉得没必要徒生事端。无论世界的真相为何,只要他和方铮之间的情谊是真实的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方铮会不会相信,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在哄他,但现在关镜文觉得,若是能让方铮有一丝一毫的安心,说出来也没关系。
“阿铮,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方铮听出关镜文语气里的认真,直起身子正视着他。
“这件事听起来可能很奇怪。”关镜文斟酌着开口,“你要是不相信,听完就忘了吧。”
方铮没答应,安静地望着关镜文,神情专注。关镜文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不知不觉间放了下来。
他知道,即使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再怪异,方铮都不会嘲笑他,他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
故事很长,该从哪里说起?就从第一个梦开始吧。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晚上,梦见了你,我以为我梦见了自己的命运。”
“我顺从梦境,成为你的助理,从小到大不明白自己是何物的我,以为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你。”
“可是在梦里,你会和越嘉音相爱。”
关镜文缓缓地诉说。
方铮一直认真地倾听,没有打断他。
关镜文所说的事情非常不可思议,可方铮却知道,他并不是在编造一个故事,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从过去慢慢地说到现在。
“我昏睡的这三天,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短的梦。”关镜文的表情有些茫然,“只是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梦我记不清,不过我觉得我梦到了你,而且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梦,有什么东西在这三天里发生了,所以,阿铮你不要担心,我的伤真的不严重,昏迷也不是伤势造成的。”
方铮终于明白,关镜文说出这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仅仅是为了想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