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八音盒收回去,几下包装好,装在手提袋里转身就走。
“好了,我接受了。”
殷妙保持捧着双手的姿态,慢慢眨了眨眼睛。
不是,你接受什么了你就接受了?
路德维希背朝她停了下来,声音出奇得愉悦。
“你刚刚说,如果买不到八音盒,就只能送我别的对吗?”
殷妙慢半拍地回答:“呃……是的。”
他替她做出决定:“既然这样,下周的汉学课,把另一份礼物带来吧。”
殷妙:“……”
等等,难道他今天不是来送礼物的吗?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收到,还莫名其妙又赔出去一个?
还有他说的“我接受了”是什么意思,是接受她的礼物?
还是……还是接受她的告白?
殷妙原地揪着头发,纠结地不停转圈。
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啊!讨厌死了!
第12章
“在需要面前,一切理想主义都是虚伪的。”
周一,哲学系。
抱着课本,哼着小曲的同学在经过某人课桌时,漫不经心地一瞥,脚步迟疑地停了下来。
“路德维希,你……你是在笑吗?你刚刚笑了对不对?”
同学声音颤抖,脸上是无与伦比的震惊,仿佛亲眼看到瘫痪多年的大爷重新站立,看到生来失语的哑巴引吭高歌,看到世界第八大奇迹在他眼皮子底下轰轰烈烈地诞生。
路德维希快速收敛笑容,依旧是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
同学揉揉眼睛,坚信自己那惊鸿一瞥绝对不是幻觉:“我的上帝啊,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你独自傻笑,这究竟是理性的沦丧还是真知的扭曲?难道世界末日要来临了吗?”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转着笔,反驳的话理智得不带一丝感情:“愚昧和无知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当你沉迷于观察外界事物变化的时候,你亦将失去你的本心。”
同学仔细回味,气到跳脚:“你这是在说我多管闲事吗?路德维希你不对劲,你真的不对劲!”
他惊慌失措地去找老师和其他同学汇报这个情况。
不出一会儿,“路德维希不对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哲学系。
路德维希没有理会他的大惊小怪,他低头写起论文,手肘不小心碰到一本巴掌大的翻牌日历。
日历里面就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心神,所以他写写停停,始终无法专心。
他放下笔,再次把日历翻到周五那一页。
“汉学导论”被他用黑笔圈了出来,右上角还堂而皇之地用小字写着“ganzwichtig(很重要)”。
他极少做这种看起来很傻的事,这次却甘之如饴。
路德维希在心里默默计算日期,还有4天,96个小时,5760分钟,345600秒。
嘴角又止不住地翘了起来。
*
“我的灵魂平静而明亮,宛若清晨的群山。”
周三,圣灵大教堂。
路德维希去了一趟教堂,不为告解,只是去见见自己的老朋友。
圣灵大教堂的主教曾经就读于海德堡大学神学系,毕业后成为了当地一名神职人员。
两年前他去参加学校讲座时
突发心脏病,佝偻着躺在长椅上喘息,是当时偶然路过的路德维希帮他找回遗落的药瓶,将他从皈依上帝的路口拉了回来,之后机缘巧合下,路德维希也曾多次寻求他的帮助,一来二去两人默契地结成忘年交。
路德维希坐在教堂第二排,没过多久,身穿黑色长袍的主教来到他身边。
“主内平安,路德维希,你最近过得好吗?”
主教不仅是当地最受欢迎的神职人员,还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和教育家。
路德维希向他点头:“很好。”
主教闻言微讶:“我好像很少听你用如此积极的词语。”
路德维希仰起头,祖母绿的双眸里映出高窗上彩绘玻璃的斑斓倒影。
“真的很好,我看到了很多别的颜色。”
“或许我有这个荣幸可以知道吗?”神父和蔼地问。
路德维希安静地闭目体会:“明亮的橙,幽远的蓝,平和的绿,还有……好像还有跳跃的粉红。”
神父了然地颔首:“看起来你并不排斥这些新色彩的加入。”
他不排斥吗?
扪心自问,他非但不排斥,还十分欣然地接受了。
路德维希没有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主教的结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漆黑的生命里突然跳入了一个莽莽撞撞的彩色小精灵。
小精灵有点话唠,就像一只聒噪的黄鹂鸟,整天“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叽叽喳喳喊个不停;还有点黏人,他在哪里都能被她找到,跟头上装了天线的小尾巴似的;还有点傻气,时不时闹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笑话,然后无辜地眨着眼睛求饶。
但她很可爱,她无忧无虑,她朝气蓬勃,她能让他仅仅只是想到她,就心情愉悦嘴角含笑。
她活出了路德维希羡慕许久,却永远无法企及的样子。
路德维希:“我很庆幸,能遇到这些色彩。”
主教欣慰地感慨:“恭喜你路德维希,你已经拥有了新的可能,蕴含无限希望的,崭新的可能。”
从教堂出来后,路德维希脚步轻松地穿过老街,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留下灿金色的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