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穆清亦躬身,缓缓道:“瑜公主才貌双全,天赐明珠,妾不过一个郡王之女,如何敢与瑜公主相提并论。”

“我竟忘了,夫人亦是庙堂受封的公主。方才是我失言了,夫人多担待。”

穆清讪讪,看着太子妃的神色,总觉她话中有话,绝非仅仅暗讽自己郡王之女的出身那般简单。

可是太子妃又没有理由知晓她与莫词的姐妹易嫁之事。

☆、诱问

穆清回到侯府的时候已过未时,还未回到东苑,便见海棠端着干净的白纱与药物,脚底生风,在原处打转。

真是极少见到海棠这般心急的模样。

“将军现下在何处?”穆清的下移目光落到海棠手上,开口问道。

“回夫人的话,侯爷回府后便径直去了书房,吩咐不得有人打扰。”穆清颔首,海棠又继续道,“侯爷右臂上的伤已过了换药的时辰......”

“可曾用过午膳?”

海棠摇头:“不曾。”

穆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海棠手中接过托盘,“热些膳食,一会儿送至东苑来。”

***************

端着方才从海棠手上接过的托盘,穆清行至书房,轻轻地推门入内。

宋修远正伏在案前,低头执笔,听见门开的“吱呀——”声,不禁皱眉:“不是说了莫要来扰我么?下去!”

穆清脚步一顿,忽而便感受到了宋修远周身泛起的淡淡戾气。

宋修远没有听见来人退出书房的声音,心底更是不悦,正欲抬首训斥,眼角余风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袭青色裙裾,在来人的绣鞋边绽开,晕出一片涟漪。

再往上,则是纹在宽袍上的翟纹......

!!!

“夫人回来了?”宋修远认出了这是穆清的朝服,放下手中的狼毫,抬首开口问道,“东宫的午膳如何?”

穆清迎着宋修远的目光,微微颔首,并不作答宋修远的疑问,只是淡淡道:“我来替阿远换药。”

音色清丽干脆,但只消“阿远”二字,落入宋修远耳中,便是无尽的柔情与旖旎,以至一时乱了心神,竟忘了方才的满腹心事。

穆清上前将手中的物事放至案上,双眸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摊在案上的素白布绸,再扫过宋修远的面颊,见他耳边果真泛起一片微红,心底竟有些雀跃。

虽然平日里宋修远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模样,但经过数月里日日夜夜的相处,穆清能清晰地感知到,在守礼克制的皮相下,宋修远掩藏了多少的起伏心绪与汹涌情感。她清楚地记得他把她从厉承手上救下来的那日,她情不自禁地唤了他一声“阿远”。然后,她瞟见了他泛红的耳垂。

一个被女子喊惯了名字的男人,怎么可能还会因为她的一声“阿远”害羞?

穆清盯着宋修远的耳垂,一时竟觉得他这个不为人知的反应有些许可爱,不禁唇角微扬。

“莫非我脸上染了墨?”宋修远见穆清的眼神一直粘在自己脸上,心中狐疑,“还是这道疤丑到夫人了?”

穆清失措地挪开目光,却还是被宋修远最后抛出的一句话惹出了笑声。

摇了摇头,穆清垂首整理托盘中的白纱与剪子:“你的伤还未好全,不可误了换药的时辰。”

闻言,宋修远心底更是狐疑,缘何适才还唤他“阿远”,现在又不叫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听话地褪了衣衫,露出包了白纱的伤处。

申屠骁的这一箭射得委实有些尴尬,伤口靠近肩胛,又是在背面,是以每每换药总需假借他人之手,又总免不得扒拉开衣领,将大半身体露在冰凉的空气中。

即便宋修远自幼习武,体质火气比寻常人更强些,但是天寒地冻的,任谁都不愿随意褪去身上的棉衣袄子。再者每每穆清替他上药,当那温热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伤口时,仿若另有一股无名燥火从伤口灌入,流窜于身内,与冬日的严寒交织在一起......他宋修远身上受过的刀伤箭伤,大大下下零零总总,不下数十处,比今次更严重者有之,危及性命者有之,但是因为穆清得到如此重视的,只有这一次。

有时宋修远甚至想捉住穆清替他换药的双手,转而命仆役来替他做这些琐碎杂事。

宋修远觉得,申屠骁的这一支白羽矢,于他而言委实是一番苦修。

穆清解开宋修远臂上的白纱,用帕子将原先覆于伤处的膏药轻轻拭去,又从罐中挖出一块新鲜的药膏,用指腹轻轻涂抹在伤口处。

太子妃不傻,在她面前的那声“阿远”定然是有意为之,穆清觉得太子妃是想借此让自己对宋修远生出疑心,让她以为宋修远与她周墨之间有未了余情,以此离间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但是方才她已悄悄在宋修远这处试探过,瞥见宋修远泛红的耳垂,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宋修远与太子妃之间纵然有些什么过往,也绝不会像太子妃在她面前流露出的那般亲近。

但也正因为太子妃不傻,更让穆清觉得疑惑。

太子妃的这出离间计,使得并不高明。况且堂堂东宫太子妃,又怎会愚笨到刻意在一众宫人面前念及旧情?太子又如何容忍自己的夫人同旁的男子亲近?太子妃的这一声“阿远”若传到太子耳朵里,只怕东宫之中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如此损人不利己的行径,太子妃究竟为何要在她面前大喇喇地唤宋修远为“阿远”呢?

正思忖着,穆清手上已用剪子剪下白纱,轻轻地挽了一个结,替宋修远换好了药。

宋修远方才一直在观察穆清的面色,此时见她整理好落在桌案上的碎纱布,一副要离开的模样,匆匆敛了衣襟便伸手拉住了她:“夫人面色不佳,可是在东宫遇到了什么糟心事?”

“咦?”适才想得入神,穆清并未收敛自己的神情,这时被宋修远拖回神,一时有些懵,淡淡道:“我已命人备好了膳食,一会儿便会送来,阿远忙完了此处的事宜便回屋用膳吧。”

“为何突然唤我的名字,嗯?”宋修远一眼便知穆清在敷衍他,徐徐诱问道。

穆清垂首望着宋修远握住她手腕的大手,想了想,脱口问道:“东宫太子妃与你是何关系?为何她要在我面前唤你‘阿远’?”

“周墨?”宋修远猜到穆清的心事与太子妃有关,却完全没有料到亦与自己有关,一时怔愣。

太子妃此言,听着倒像是刻意挑拨他们夫妻的情感,看穆清神游的模样,莫非已入了套?

穆清才接受他没几日,这时怎能让太子妃莫名的一个称呼坏了他二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关系?

“父亲与中书令周大人是旧识,我与太子妃亦见过一两面。十七八岁的时候,太子妃的母亲想给她说亲,但是被母亲回绝了。”宋修远望着穆清,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坦然。

案上的层台银熏炉正吐着袅袅的香,狼毫笔腹凝满了墨,堪堪滴至砚中。他坐着,抬首望着她;而她站着,静静地任凭自己的手躺在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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