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似乎沉浸在什么思绪中,眼中空空洞洞的。
她蹲下身子,看着他的双眼,却越看越觉得辛酸,世人都觉得出身在皇室便一生权贵、财富享用无穷,却不知道他们仅仅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比其他平民孩子多出许多无奈。
即便她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而其他人都说先帝是如何宠爱自己,但在思君自己看来,自己过得也不过如此,否则又怎会养成这样一副凉薄心肠、步步为营的谨慎态度?
想到这里,她温柔地笑了起来,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淡淡看了思君一眼,眼中的空洞与苍茫看得她心惊。他的眉眼天生弯弯,好像天赐一副太阳似的容貌,只要他笑一笑,便可以带给所有人温暖。可是,如今太阳也没有了温度。
那男孩盯着破碎的瓷片不语,思君的视线也转过去,却发现那碎片中夹杂着香土和几根香。
“你想要祭拜?”思君低声道,却吸引了那个男孩的注意,他直直地钉进她的眼中,那双黑亮而不见底的眸子跟嬴浦一模一样。
“你难道不知道后宫中的忌讳?严禁私自祭拜!”思君瞪着他厉声道。
可他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思君简直恨铁不成钢,使劲揪着他的耳朵道:“你说话呀,昨晚还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今天怎么就变成闷葫芦了?”
他只是顺着她揪自己耳朵的力侧着头,脸上仍然不露一丝表情。
“那伺候你的太监宫女们呢?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让主子随意乱跑吧?”思君换了一个话题询问道。
那男孩侧了侧头,终于开口淡淡道:“你昨天什么时候见得我?”
看他终于回话了,思君才放下心来调皮地眨眨眼睛道:“就是你准备扔什么东西的时候。”
他咬了一下唇道“我知道你是清河公主,是我的皇姑奶奶。”
“唉?”自己就这么被生生地叫老了。
不过……
“你究竟在别扭什么?难道是我惹到你了吗?”思君只是询问一句,却被那个小孩瞪了一眼,他朝前踢了几脚,便将罪证全都踢到了湖里。
“你虽然知道我,可我却不知道你。”思君感兴趣地冲他开玩笑。
他无趣地瞥了她一眼,“名契,无字。”
思君大度地笑了笑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赠你一字如何?”
“赠我?”他稚嫩的脸上充盈着喜色,却努力地抑制着自己不展示出来,可惜在嬴思君这样的老狐狸面前早就露馅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而契字又含约定之意,嗯……你觉得以梦约为字如何?”
“梦约……梦约……”他喃喃着,却突然在思君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撒丫子跑走了。
盯着他匆匆跑远的背影,思君满是无奈。
“梦约二字的确不错,殿下是说的不好吗?何故这么早就起身了?”
一转头就被站在身后的凝虚吓了一跳,即便思君知道他这是在装神弄鬼,可老是这么被惊吓任谁都受不了啊!
☆、亲缘
思君面露谨慎神色说道:“本宫昨晚怎么会在闻了你的安魂香后就神志不清,甚至在这姒水阁中住下?”
凝虚不慌不忙道:“公主殿下昨日经历了种种事情,必然心力交瘁,那香本来就带有安神功效,殿下一觉到天明不足为奇。”
思君按捺住自己想要嘲讽的话语,狐疑道:“真是如此?”
他一手背后,迎着朝阳而立,冷淡道:“事实便是如此,信不信皆由殿下。”
呵呵,如果不是思君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可能真的会以为是自己错怪了他。长着一副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样子,谁知竟有那么一副狠毒心肠。
想要杀我?哼,本宫倒要领教领教你们的厉害,现在可是你们在明处,而我在暗处。
“那本宫现在可以走了吧?”思君神色间满是挑衅。
凝虚衣摆微微晃动,冷淡道:“殿下急什么,何不洗漱完毕,待用过膳后再离开?”
“也好。”思君低头看着脚下,妥协道:“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但我希望这样的事情别再发生。”
他的指尖滑过自己耳边的青丝,盯着她的表情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殿下不信任皇上。”
思君心中一突,直接转身离开,生怕被这个高明的国师看出什么来。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水阁门口,凝虚长袖翻动,手掌摇了摇朝不远处示意。只见茂密的树丛后露出一角黑衣。
“梦约二字的确不错,你以为呢?”在黑衣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嬴浦的面容苍白,跟在他身边的正是刚刚思君以为跑走的少年——皇子嬴契。
“怕只怕梦好难留。”凝虚缓缓踱步走到嬴浦身边,直接伸手去把他的脉搏。
嬴浦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阴沉审视的目光却不离嬴契的身上。
“父皇说好那便好。”嬴契低头道。
嬴浦轻哼一声,目光又转向凝虚,凝虚了然道:“看样子她是没有发现什么,陛下不用担心。”
凝虚缩回手又道:“你身体又不好,何须这么早到这般露水寒凉的地方来……”
“朕能担心什么?”嬴浦似笑非笑地扫视嬴契,手指作爪状抓住他的脑袋,使劲一提,嬴契不得不顺着力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