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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来格外难受,谢眠不是未经人事的人了,这次却觉得体内钝钝的涩滞感,与此前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给自己把了把脉,没察觉什么蹊跷,兴许是惊吓的后遗症。
坐起来一看粼司还在旁边呼呼大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从镇上采购来的物资最后都甩到蛇妖背上。
“这么点马车钱都要省!”粼司觉得自己真的是当牛做马来了。
谢眠不为所动:“路上花销很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萃斟谷虽然提供食宿,但也是按照份数收费,何况到了现场肯定还有用在购买珍贵材料、古籍上面的钱。
掌门批下来的银两堪堪管够,要是有额外花销还得另外说明,还是省着点吧。
最后的物资补充完毕,休息一天补充精力后便带队出发了。
以拙梦崖一行人的速度,此次出行大约需要两天抵达,长老弟子们在前头先行,包裹都由随行仆从携带。
“觉得颠簸就告诉我。”谢眠踏上平飞的佩剑,叮嘱跟在身后的人。
弟子紧张地点头,小心翼翼踩到剑上,两人随着周围的长老们乘风而起。
至于粼司……只能在地上守着包裹慢悠悠驾驶马车。
实在找不到把他也带去拭剑大会的借口,最后只能说是谢眠炼丹的助手塞进仆役的队伍里。
出行前谢眠和他商量过一起发出的可行性和风险,但蛇妖犟着脖子硬要跟来,谁也拦不住。
外出时两人也不能时刻待在一起,一个要确保队伍各人安全,一个要护送行李,基本没有见面机会,粼司百无聊赖,拿出话本和春宫绘书看。
运送包裹的人在地上驾马车,当然比不过天上飞的修士,等到第二天夜里已经甩开不知多远。
先行的队伍陆陆续续抵达萃斟谷,谢眠光是安排食宿就花去不少时间,闲下来已经入了夜。
按照路程规划,后面的人在几十里外的镇上歇着。
总归还是要去看一眼才安心。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粼司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时不时得去监督才能让这人安分些。
谢眠抵达镇上,收起飞剑,循着路往定好的酒楼就去。
走到巷口时他忽然觉得周遭倏地凉了下来,脚步迟疑地拐进巷子,树影刚将人笼罩,身体就被另一个人带着踏上酒楼屋顶。
房顶瓦片参差错落,一片红瓦揭开放平,上头摆着一壶酒。
粼司将人放在屋顶,走到原本的位置随意坐下,往边上的的杯中倒酒:“喏。”
看来早就预料到他会来。
谢眠小心地踩在屋顶坐到了蛇妖身边,还没道谢,便见眼前的人握住坛沿,豪放地就着酒坛纵饮起来。
“……就打算给我留一杯啊。”谢眠握住粗瓷杯有点失语。
粼司咕咚咕咚痛喝几口才觉过瘾,不以为意地说:“喝完了再倒,哪儿来那么多斤斤计较。”
瓦上凉风习习,屋檐遮住廊中灯光,两人被阴影遮得一干二净,乘着酒意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既说路上与其他人相处的状况,又漫无边际地谈起将要举办的拭剑大会。
聊到萃斟谷这几天的客人们,谢眠不由替蛇妖打起了退堂鼓。
天下修士云集此处,妖魔自然避之不及,和粼司一样上赶着找死的实在少见。
“……总之不能变成蛇形,给你的符咒贴身带着,好吗?”他叹了口气,啜饮杯中的淡酒。
“知道了知道了。”粼司舒舒服服地躺下去,双手枕在脑后,打了个哈欠,“有空提醒我,你还是替那些道士担心吧!”
一个妖怪混进人类之中,怎么想怎么是人类该害怕。
“你?”谢眠失笑,“别轻举妄动,这里随便来个修士都能把你捏死。”
“嗤。”
粼司刚想嘲笑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境界尚未恢复,确实不该贸然逞强,于是改换了娇滴滴的语气:“那可得靠谢眠哥哥保护我。”
谢眠无奈地举起酒杯挡住视线,不搭理他故意捏出的恶心腔调。
两人在瓦上窃窃私语,酒楼里头却分外喧闹,不少修士久别重逢,借着酒兴纵情攀谈。
这种聚集五湖四海的交流会上最不缺的就是风月消息,踉跄醉汉推开窗户吹风,颠三倒四的话语飞入空中。
“瓶颈瓶颈,不就是卡着人的吗。”这边的人醉醺醺地劝慰,“李兄切勿担忧!这机缘不知何在,兴许某一天就自然领悟,急不得、嗝!像那个溪山的……溪山清衍,停在灵虚境界五年,最近不也是突然迈进一步?”
“清衍……唉,五年而已,也亏他天纵奇才,竟然只在灵虚境界五年便得了机缘!我已停滞十二年了,恐怕没有这么好的道运……”被劝者听了更为无奈,长吁短叹地喝起酒来。
“哼,他?……”先前说话的人眼见自己的安慰反倒成了打击,一时缄口不语,片刻后才再度开口,“那清衍修为突飞猛进,恐怕和他的
', ' ')('道侣脱不了干系。”
“魏兄,这事……”另一人欲言又止,最终摇头苦笑,“没有证据,咱们还是少说为妙。”
断断续续的话语顺夜风而至,谢眠睫毛微动,睁开眼轻拉身边人的衣服:“走了,明天入谷,今晚好好休息。”
粼司神色带着微妙的笑意,眉头却皱了起来,将他的手按在一边,继续听那两人说话。
被同伴如此规劝,之前的人反而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他那道侣绝世炉鼎之材,有什么说不得的?清衍这厮实在是狼心狗肺!”
“启复!”同伴当即低喝,制止这名为魏启复的男子醉后胡说。
魏启复反而酒气上涌越说越激动:“机缘偶至?我看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李兄不必把他的事迹放在心上,那种人也配世人称道尊?只是把道侣当成修炼工具,五年下来用得差不多便休了……”
谢眠拉住粼司:“干什么?”
“给你出气。”
“是给我出气,还是让清衍道尊丢人,或者故意惹人谈论你我是非?”他不依不饶追问。
粼司朗笑:“这三个不都是给你出气?”
炉鼎。
用过即弃的工具。
他望进谢眠的眼里,只看到心平气和的眼神。
这才反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咬着后槽牙,脸上皮笑肉不笑,眼前被编排的人反应反而更平淡些。
“天下那么多人,一个个出么?”谢眠低叹道,“刚才要你谨慎行事,怎么转眼又忘了。”
粼司已经收敛了冷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吧,那就饶他一命。”
只是被闲人揣测是炉鼎罢了,替谢眠操什么心?他自己身为魔尊可以说是流言傍身,污蔑杀人吃人都算正常的,奸淫掳掠之类的帽子没少扣过,粼司早就失去了对旁人评价的关心。
要怪就怪谢眠遇人不淑!如果没和那个清衍结为道侣,现在也不至于落得弃物的形象。
蛇妖面色冷淡地抱着胳膊,窗户里还在絮叨修真界几位大能的闲事,道尊、道侣云云似乎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夜色已深,吹在皮肤上的风带着凉意。谢眠拢了拢耳边细发,低声说:“回去吧。”
“……你去前边找他们?”
这里离拙梦崖的大部队还有几十里路。不过这附近都是各处赶来的修士,御剑飞行也不稀罕,应该能在往常入睡前赶回去。
“嗯……不了。你的房间不是一个人住么?”谢眠小心地踏着瓦顶踩到旁边坚实的边沿,头也不回地问,“身为领队趁夜看看行李情况,这种事很正常。”
“……你、”
“不愿意?”
蛇妖的心绪一瞬间变化万千。
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第一反应是惊讶,接着明白过来对方是在安抚自己。
这种行为要用什么描述来着——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粼司的眼神恶狠狠的。
谢眠莞尔,侧身望来:“那你是吃还是不吃呢?”
不吃的话不就成纯挨棒子了。
粼司两三步踏到他身前,挽住腰纵身一跃,两人身影顷刻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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