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帆爽快地说:“行!素材直接发你,还是发盛老师?”
这其实是同城热线突发的常规操作了。现场就那么多素材,千把字的消息稿,谁写出来都长得差不多。而同城跑现场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都互相认识。一来二去的,谁没赶上趟或没找到人,跟同行拆兑些素材,也能拼出个报道来。
楚云帆帮得更彻底,她让同事直接把采访资料发了一份过来。
俩人谁也没注意,盛时在一旁变了脸色。他搁下啤酒,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不快。“谢谢楚老师,不用了。我先回去写稿,你们慢慢吃。”
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不是等会儿。”庄晏顾不上擦手上的油,莫名其妙地一把拽住盛时,“怎么了这是?就非得赶这一会儿?人楚云帆好心帮你找材料,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几个意思?”
盛时垂下眼睛,凉凉地看了一眼庄晏。“放开。”
第5章
庄晏没松手,盛时使劲一挣,挣脱了他,径直穿过烧烤摊走向马路边,打车去了。庄晏和楚云帆面面相觑,庄晏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讪讪骂了句,“哎我操。”
楚云帆心下了然,“得,伤自尊了。年轻孩子理想上头,咱都没问人家需不需要,就上赶着给人直接拿素材。行了别吃了,赶紧追去吧。”
“那你自己吃,别浪费啊,账我结过了。”不用楚云帆提醒,庄晏已经起身往外走了,一边还回过身跟楚云帆道歉,“对不住啊,回头哥请你吃大餐。”
楚云帆一口咬掉一个鱼丸,挥挥手让他赶紧滚蛋。
九点半。城市夜生活开始苏醒。漫天飞舞的柳絮也被霓虹灯染上了绚烂的颜色,酒精、音乐、烟熏火燎味、欢声笑语,这是严肃疲惫了一整天后,独属于大都市生活中温柔而慵懒的一面。
但盛时没心思欣赏这份闲适与慵懒,滴滴打车排队排到86,招手拦车,来一辆满客,再来一辆还是满客。
庄晏把车开到盛时面前,摇下车窗。“上车。”
他脸色很不好看。其实楚云帆一说,他就反应过来了。没问人家盛时意思就直接给素材,听上去显得人家能力似的,可这不是好心么?这人也忒不上道了,当着楚云帆的面给他个没脸。
盛时看都没看他,掉头就往地铁站方向走。
庄晏一脚油门跟上去,堪堪在他身边停住,砰地甩门下车,一把将盛时推靠在车上。“你丫有病吧?分不清好赖吗?”
盛时被抵在车门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双琥珀似的眼睛倒映出霓虹流光溢彩,看得庄晏愣了一下,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其实庄晏不是个能拿住架子的人,《今日时报》是老牌大报社,能耐前辈多去了,他自己还是个半拉新人呢,谈不上教别人做人。
停了两秒,庄晏换了语调,“你这现在坐地铁回去得十点半了,十二点截稿上版,别怪哥没提醒你啊,你交了稿,人编辑还得给你编,你不怕熬夜,人编辑还想早下班呢。上车,这会儿不堵了,我们快点回去。”
盛时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车落了锁人就跑不了了,庄晏终于可以放心逼逼赖赖。
“人楚云帆就是好心帮个忙,你看你至于吗?这是看咱来迟了,实在采访不到,这才找别人要的素材,人家不搭人情啊?你还拉个脸。再说了,跑热点不都这样吗?”
盛时一上车就开始捣鼓手机,直到听到这句才冷淡地别了一句:“哦,跑热点都这样啊?”
庄晏:……
“行吧。年轻人有热情有理想。”庄晏翻了个白眼,“加油,千万保持这种敬业态度,大把的火灾凶杀案在前面等着你。”
盛时懒得搭理他,拨通电话,将手机摊在膝盖上,开着公放,掏出笔记本:“喂,徐教授您好,我是《今日时报》的记者盛时,想向您请教几个关于城市园林景观树种的选择问题……对……这个柳树……”
庄晏一边开车,一边竖着耳朵听,渐渐就笑不出来了。他虽然采访写稿不多,但搭档过那么多文字记者,好赖话还是能听出来的。盛时采访,一句是一句,没废话,电话另一端的“徐教授”稍一停顿,他立马就能接得住,进退有度,比起之前的冷淡寡言,像是换了一个人。
专家之后,是消防部门、以及批发市场的老板。半小时三个电话,这找人能力,这采访技巧,绝非一个新人的水平。
采访结束后,盛时轻轻吁了一口气,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来。
庄晏忍不住打破沉默:“盛老师,你不是新记者吧?”
“不是。”
“你以前哪家的呀?跑哪个条线?我都没见过你呢。”
“外地的。”
“哪儿呀?”庄晏追问。
打字声噼里啪啦,盛时没吱声。
“盛老师你多大呀?干了几年了?”庄晏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
“28 。”盛时干脆利落地敲下一个回车键,“庄老师,楚老师刚给你摊位老板的电话号码了吗?能给我一个吗?”
“啥……?”
“直接拿素材不行,跟同行要个采访对象联系方式还是可以的。发给我一下,行吗?”盛时以为他还在纠结方才自己直接拒绝的态度,认真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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