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犹豫了一下,站在玄关脱了鞋袜,袜子卷成一团塞在鞋里,光脚踩在地板上。他的脚白,几乎跟瓷砖一个颜色,青色血管在脚背上格外突兀,不知是凉还是局促,脚趾还缩了缩。
庄晏看在眼里,扔了双拖鞋给他,然后推他进客卧。客卧有独立卫生间,关门之前,庄晏还贴心地翻出一套自己的睡衣,叮嘱他洗完换上。
“那个……”盛时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他从头湿到脚,从里湿到外,仓皇带了几件衣服,卷在湿哒哒的箱子里,估计也没法换。“你有多余内裤吗?”
庄晏一愣,大笑着进主卧拆封了一包新内裤丢给他。
热水一寸一寸地唤回了肌肤的温度。盛时洗完澡走出卫生间,发现床上还扔了几个衣架。他愣了一下——他本打算把衣服卷一卷,先扔在箱子里,等雨停了带回家再慢慢收拾的,但他现在决定客随主便,不要辜负主人的好意。
庄晏洗完澡出来,只见盛时正蹲在门厅处,用卫生纸擦着地上的泥水渍。
盛时把东西从行李箱里取了出来,空箱子被移到客厅阳台旁边摊开晾着。他蹲在地上认真擦着地板,刚被热水蒸腾过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后脑勺头发发梢还没擦干,水把后脖领口打湿一块,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
庄晏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不好意思,弄脏地板了。”盛时站起来,拿了满手用过的纸团,有些抱歉地说。
“别管这些了,有阿姨定期来收拾。”庄晏道,“你衣服都藏哪儿了?拿出来扔洗衣机里洗了——袜子直接扔了吧,我有好多,一想到今天蹚的那水,我就觉得洗那袜子污染我洗衣机。”
盛时应了一声,准备回房间取衣服,只听身后庄晏心怀不轨地问:“哥的衣服是不是有点大?”
盛时唔了一声。“还行,稍微有点。”
“内裤是不是也有点大?”
盛时回头。
庄晏披着一条浴袍站在客厅,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一脸坏笑。盛时将他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犹豫再三,慢吞吞地开了口。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他说,“我是gay。”
“……我靠???”庄晏被镇在当地,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我靠!!!”
“所以,你穿成这个样子,跟我说这种话,按照规矩,唔……我有可能会理解成,你在向我暗示什么。”盛时眼皮一掀,修长而好看的眼梢带了一丝戏谑。
说完之后,他有点担心地看着庄晏,“你不恐同吧?”
这种鬼天气,他可不想被赶回到雨里去。
庄晏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恐的?”紧接着他来了一句,“只要你对我没企图,我就不恐。”
盛时一边往客卧里走一边说,“这个你放心,我们也不是随便看到个男的就有企图。你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我靠!”一句话又触到庄晏的逆鳞,他跟在盛时后面,一手撑着客卧门框,满脸愤怒,“你什么意思?再说一遍?什么叫不是随便看到个男的就有企图?哥是随便看到的男的吗?哥不配被你有企图吗?”
盛时:……
庄晏:“我不是……我不是希望你对我有企图啊,但你直接说对我没企图,这样很伤人自尊的。哥有钱有颜从小被人追到大,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
盛时忍无可忍,一抬手臂:“你出去。”
庄晏一边往外走,一边给楚云帆发了个信息:“我觉得你没戏,盛时喜欢男人。”
楚云帆很快回复:“没关系我可以努力争取一下,万一盛老师是个双呢?”
庄晏:“……你赢了。”
雨还在持续下着,可坐在豪宅里和在小巷破屋里舀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洗衣机和空调工作起来悄无声息,让豪宅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诡异的气氛在刚刚出柜的盛时,和刚刚得知自己搭档是gay的庄晏之间蔓延,片刻之后,庄晏首先忍不住了,歪倒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晚上吃什么?我叫外卖。”
“九点多了。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吧,这么大雨干嘛让人送外卖,做个人好吗?”
“问题是家里什么都没有。”庄晏钻进厨房打开冰箱。
其实还是有些存货的。庄晏出差时,喜欢在当地买土特产带回来送人,尤其是孝敬对他不着家颇有怨言的爹妈。虽然现在网购连南太平洋的海鲜都能直送上门,但庄晏坚持认为,自己亲自背回来的东西就是比网购的好吃。
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袋装腊肉、盒装豆腐干、密封的香肠、看上去像是从农家直接顺回来的干辣椒干木耳干粉条……最下面还有一包四川火锅底料。
两人挤在冰箱前,开始研究食品的保质期,没过期的放一堆,过期的直接丢垃圾桶。
“看一眼冰箱,就能知道你最近去哪里出差了。”盛时叹为观止。
“也可能并不是最近的。”庄晏说。他摇摇火锅底料,“晚上吃这个?”
“好。”
两人一锅,吃得满头大汗——盛时面前还放了一碗水,在庄晏谴责的目光里,盛时不得不从红锅里捞出菜后,在清水里涮一涮再吃。
室外暴雨终于有变小的趋势,许久,庄晏瘫在椅子上按摩着胃,“我觉得贵圈猝死率高不是没有科学依据的,这种不规律生活暴饮暴食不太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