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司机兼保镖阿成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跑上二楼。
李冠云拿起笔,按照事先约定的规律,在电文上每隔几个字标注一下,最后连成一份真正的电文。内容令人鼓舞,他嘴角边勾起一丝不经意的笑意,略作沉思了片刻,放下电文让阿成去隔壁请刘敬晖。
李家米厂真要关,只是原因并非李为民和吴廷琰说得那样越南人对华商控制稻米产业链有意见。
越盟主力在北部与法军死磕,南部一样有许多游击队,他们打土豪、分田地,拆铁轨、挖公路,把水稻一年三熟的湄公河三角洲搞得鸡犬不宁。
高台教、和好教、郑明世等大小军阀又纷纷割据,在各自地盘征粮收税,时不时擦枪走火,大打一场,现在下乡收购粮食不仅不一定能收到,而且具有很大风险。毕竟李家米厂不是那些小粮商,要么不收,收就是数以百吨计。
这些天忙着米厂结清往来账目,忙着安置给李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伙计,刘敬晖根本顾不上打听大少爷在国外的进展,一进门便急切地问:“冠云,为民有信了?”
“有信了。”
李冠云关上房门,不无兴奋地介绍道:“保大想让吴廷琰回来出任总理,归纳起来原因有好几个,一是有他弟弟吴廷练举荐,二是他曾干过几天内政大臣,三是他在做官期间以廉洁奉公著称,三是他坚决反对越盟,这一点深得保大赏识。四是吴廷琰忍耐力很强,或许能够顶住压力,最后是吴廷琰有可能得到美国支持。”
以前想赚钱,要抱法国人抬腿。法国人现在快呆不住了,自然要另找出路。
一步先,步步先。
刘敬晖能够想象到如果吴廷琰上台,并能够顺利掌权,李家生意今后能够受到多大照顾。他越想越兴奋,不禁笑道:“看来为民这一注压对了。”
“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李冠云喝了一小口茶,看着电报不缓不慢地说:“现在的越南就是一个烂摊子,总理不是什么肥缺,前面几任一个都没能干下去。为民说吴廷琰没答应,正在跟保大讨价还价,要保大放权,同时在等美国的消息。
想想也是,法国人都对付不了越盟,都拿那些大小军阀没辙。他吴廷琰要钱没钱,要兵没兵,要影响力没影响力,回来有什么用?”
“那美国人会支持他吗?”
“为民说八九不离十,现在就等法国人撑不下去,毕竟美国和法国是盟友,他们要在欧洲一起对付苏俄,不能因为越南问题撕破脸。”
李冠云流露出一副有子万事足的神情,又补充道:“另外为民在美国谋了个差使,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等美国和法国达成协议,就会同大学的教授们一起以美国国际开发署官员身份回来。”
刘敬晖做生意有一套,对政治不是很在行,何况这是两个西方大国之间的事。想了想之后突然道:“俗话说忠臣不事二主,为民跟吴廷琰已经拉上关系,再跟美国人走一块不太好吧?”
“死脑筋,吴廷琰现在靠什么,就靠美国人。要是美国总统不点头不支持,他肯定不会回来。他现在最需要跟美国人搞好关系,为民在密西根上的大学,会说英语,正好可以帮他联络,哪会有什么其它想法。”
“确实是这个道理。”
刘敬晖沉思了片刻,接着问:“冠云,为民在那边打开了局面,我们这边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李冠云考虑了近半个月,直到今天才下定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敬晖,这世道变化太快,我感觉我有些跟不上时代。生意迟早要交给他,在这个多事之秋,晚交不如早交。我打算等他回来后,就把航运之外的所有生意全交给他和家昌。”
航运是李家的根本,只要航运业务不出问题,李家就不会受多大影响。
刘敬晖点点头,一口同意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眼界宽、胆子大、脑子活,我们确实跟不上,早交确实比晚交好。”
“这么说定了,回头准备准备。”
李冠云笑了笑,接着道:“你上次不是打听到吴廷瑾和吴廷瑈在西贡吗,我们不用出面,让青青和莉君代表为民去拜访,省得帮里帮外的老朋友说我们吃独食。”
“孩子们的交情,孩子们去,嗯,这个主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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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在给吴廷琰解释为什么要跟“垃圾”服装店老板合作,要给“垃圾”先生股份。
“您对法国比我了解,非常清楚法国时装在国际上是首屈一指的,所以贴上法国牌会比较好卖。而这家‘垃圾’服装店呢,我订做衣服时无意中考察过,确实有些历史,在巴黎时装界口碑比较好,这就增加了我们品牌的含金量。”
难怪他最后走上独裁之路呢,脑子里根本没合作这个概念,就知道吃独食。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再就是技术,裁缝也是一门技术。有他在,我不用为服装生产,为生产出来的服装质量担心。不用为如何把一群从未见过缝纫机的村姑,变成服装厂女工而烦恼。
更重要的是,我时间非常宝贵,跟琰先生您一样宝贵。与其因为一点股份把时间浪费在一家赚钱很慢,并且利润很薄的服装厂上,不如让‘垃圾’占点便宜,去做我更擅长的事,去赚更多钱。”